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误酒 第113节

    云谏渐渐意识到什么。
    他猛地一抬手,用力擒住了身前“幻觉”的腕子。
    黎梨被吓了一跳,惊然转喜:“你醒着?”
    “你……”
    云谏听见自己的心脏从平寂跳得怦乱,将她的手腕握得越紧:“你怎么……”
    他对上她倾近的动作,又哑然地望着她带着喜色的双眸。
    ……以她的性子,出现在这里,当真不算意外。
    云谏有些颓力地松开她:“为什么这么傻……”
    黎梨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吸了吸鼻子嘀咕道:“你才傻。”
    弄得自己满身都是伤。
    她轻轻一摸就知道他发着高热,想必是新伤旧患堆在一处,又引敌入林,几番反复折腾,人都要坏了。
    若是她没来,只怕他都不一定撑得过今夜。
    黎梨不管他带着谴责、不认同的目光,兀自剪了他的衣衫,瞧见那些交杂的刀剑伤痕,又默默红了眼眶。
    她往日靠惯的肩膀白皙如玉,如今却有半支短镖深扎着,污血都结成了黑痂。
    黎梨努力忍着泪,想要替他拔出来上药,却比划几次都下不了手。
    云谏留意到她的犹豫,瞥眼看见她带的药粉还算齐全,索性接过她手里的帕子与剔刀。
    他熟稔地咬住手帕,转开了她的脑袋。
    黎梨心底一慌,待她回头时,那把狭长弯刀已经没入了血肉,云谏狠一皱眉就将镖头用力剔了出来。
    血痂被撕开,鲜血汩汩涌出。
    云谏牙关紧咬着帕子,硬是一声没吭,旁边那个却呜嗷嗷地哭了起来。
    “你轻些啊……”
    黎梨手忙脚乱敷上厚厚一沓药粉,严实扎上绷带,心中忽然庆幸自己在营中的日子没有怠懒,好歹跟着陶娘学了些包扎的功夫。
    最磨人的外伤被拔除了,云谏到底松快了些。
    他倚回树下,信手揉了下身边人的脑袋:“爱哭鬼。”
    黎梨顾不上与这有气无力的人斗嘴,只管替他包好上身的伤,取来新衣给他披上,又去收拾他腿上的伤口。
    她一眼就看见他的小腿姿态不大自然,淋漓的鲜血浸透了裤管。
    该不会是骨头断了吧。
    云谏正靠着树歇气,就见她呜呜咽咽地解他的腰带,要脱他裤子。
    他茫然看去。
    身边的小郡主哭得好伤心。
    她手里还扯着他的裤子:“你是不是弄,弄断了……”
    云谏:“……”
    他好气又好笑,一时觉得身上的伤都轻了两分。
    “没断,什么都没断!”
    他拿剔刀划破了裤管,向她示意:“刀伤罢了。”
    罢了?
    刀伤怎么能叫罢了?
    黎梨泪眼婆娑,全然不知自家郎君内心的风波,抽泣着给他敷上了伤药。
    云谏重新闭上眼睛,吐息微浅,似乎下一刻就会睡过去。
    黎梨不敢让他就这样睡,将水囊递到他嘴边,多少喂他吃了些药:“只盼等你醒来,能退些热才好……”
    黎梨让他枕到她的腿上:“你好好休息,养些力气。我沿途一路过来都做了记号,等你醒了,我们再走……”
    她似安抚云谏,又似安抚自己,连说了好一会儿话,直到听见他呼吸渐稳,才默默噤了声。
    黎梨将自己的斗篷解了,盖到了云谏身上。
    重叶遮天,不见任何星月。
    两人身侧,只有一盏荧荧灯火圈出了方寸光亮,再远处便只有浓墨一般的黑。
    偶有零星的青蓝火焰在暗林起伏,当真像某类鬼魂,时而飘近,时而远离。
    黎梨不敢多看,微微躬身靠近熟悉的少年气息,替他掖好了斗篷,好像这样就能紧紧拢住他的鲜活。
    “要好起来啊……”
    心底有所祈愿,梦里便是光影纷繁。
    黎梨睡得不安稳,好似一直在四处寻觅什么,彷徨瞻顾,步步错综迷惘。
    直到堕入一道温暖,才依着傍着小憩了会儿。
    带她再醒来时,天已大亮,四周的雾气白得似雪霜漂浮。
    昨夜的斗篷回到了她的身上,而她枕在云谏的肩头。
    少年低头看她,轻抚着她的脸。
    “……说了一夜的梦话。”
    “我么?”黎梨从未有过这样的毛病,有些茫然无措,“我说什么了?”
    云谏笑了下:“一直在唤我。”
    一直在唤他的名字。
    黎梨微怔了怔,额头便被他轻轻抵住了。
    云谏嗓音还很沙哑,显然仍是虚弱:“走么?”
    “试试能不能走出去。”
    *
    黎梨小心扶着云谏,沿着她做的记号往外走。
    来时她已知这林雾古怪,谁知摸寻归路更令人惶然。
    分明是间隔有序做的记号,如今却或长或短地出现空缺,甚至还会有一摸一样的记号,同时出现在两道截然不同的岔路上,一左一右看得人头皮发麻。
    黎梨艰难抉择着走。
    云谏不动声色,却在再次经过一株双弯矮树时,知晓二人绕了圈子。
    鬼打墙了。
    迷障地形就是这样的。
    再往下走,很快就连记号都找不到了。
    旁侧少女扶他的手收紧了些。
    在满目灰茫与若隐若现的鬼火中,她不安地往他身边靠。
    云谏安慰道:“别怕。”
    黎梨近着他的滚烫体温,听见他沙得不成声的嗓音,心头微微发酸。
    “不怕,”她轻声道,“你好好的,我就不怕。”
    云谏牵出抹笑:“好。”
    他甚至不敢想,就她那丁点大的胆子……若是他死了,留了她一个人在这诡异林子里,她该怎么办。
    云谏沉沉喘了口气。
    须臾,他抬手指了个方向。
    “记号无用,那就碰碰运气吧。”
    *
    林间雾气浓郁,时明时暗,逐渐分不清日子与时辰。
    云谏竭力使自己看起来精神些。
    但随着干粮与药物的耗尽,他身上几道血伤还是牵强未愈,高热反反复复让他陷入昏睡。
    黎梨只有半吊子的包扎本领,不懂望闻问切,心里愈发惶恐,好像又回到了郜州那段日子,每天都得摸着他的脉搏与心跳,才能短暂小憩一会儿。
    两人谁也没说,但谁都知道他支撑得艰难。
    云谏算不清二人在林子里徘徊了多少时日,在他再一次被肩上的伤口痛醒时,他发现自己身上盖着她的斗篷。
    他稍一转眼,看见她蹲在不远处捡着什么,身子团得小小的,本就纤细的肩背,如今已是削瘦的模样。
    那些珠玉琳琅的首饰衣裙,也狼狈得不成样子。
    云谏默自阖上眼睛,心底忍不住地叹。
    她本该在繁花似锦的京城,或是在兄长羽翼庇护的营地……哪怕是在那遥遥陌生的羌摇皇宫,都好过与他同困在迷障地里挣扎。
    轻微的脚步声靠近,有人扶起他,将水囊递到了他的嘴边。
    云谏侧开了头,只道:“你留着自己喝。”
    黎梨固执地喂到他嘴边:“你喝!”
    她靠得更近,一道熟悉的清甜气息扑面而来。
    黎梨轻声笑着:“你瞧,我找到了什么?”
    云谏依言抬起些视线。
    不远处的浓雾微散,露出一片摇曳生姿的浅色花海,青蓝的磷火在花丛中此起彼落,妖异又冶艳。
    黎梨拢着裙摆的手一松,成堆的雪白果子滚出,倾洒在二人身侧,气霭芳芬,香雾参差飘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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