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听澜顶着他的丑面具身先士卒,长平军日日枕戈待旦,没让瓦丹讨到半分便宜。
七月下旬,瓦丹渐露疲态,暂时退歇休整。但根据斥候的情报,除寒蝎族外,又有另几个部族在集结兵马,似乎在筹谋下一轮更为猛烈的进攻。
在这种关键时刻,卫听澜却神不知鬼不觉地退下了前线。
他在自己的十几个朔西近卫中,选了两个与他身量相仿的,把鹰面具交给了他们。
“你们轮流顶替我上阵。”他私下叮嘱道,“自保为上,不要冒险,若遇到拿不定主意的事,都听苏泽延和于思训的。”
把替身安排妥当后,他带着焦奕和侯跃,以及从陷阵营中抽调出来的几十人,暗中撤离青丝阙,乔装成寻常百姓,前往湍城。
在他们赶路的时候,一支从大烨南方来的商队,也慢悠悠地接近了湍城。
德音坐在商队的驴车上,新奇地四处张望:“原来边疆就长这样啊?有树,有草,除了风大些,也不算很荒凉嘛。”
商队的当家人名为聂金枝,是个颇有江湖气的豪爽女子,她盘腿坐在车前擦自己的腰刀,闻言笑道:“人住的地方怎会荒凉?你想看大漠孤烟,那得到关外去。”
祝予怀正在车尾闭目养神,易鸣怕吵到他,小声反驳:“有什么好看的,关外在打仗呢。”
聂金枝吹了吹刀口,回头道:“你们兄妹三个也挺怪的,害怕打仗,还来北疆做什么?”
易鸣打马虎眼:“聂当家不是早问过了吗?我们是来寻亲的。”
“湍城能有什么富贵亲戚?”聂金枝抬手一捞,笑盈盈地把德音搂进怀里,“阿音,你想不想跟着我走南闯北,吃香的喝辣的?”
德音被她搂了个满怀,脸噌地红了,赶紧摇头:“不行不行,我还得跟着公……跟着我大哥呢。”
“这好说。”聂金枝爽快道,“你大哥虽然娇生惯养了些,但皮囊实在俊俏,我可以勉为其难招他作婿,当公子哥儿一样养着他。”
“你、你……”易鸣气得脸红脖子粗,“聂当家请自重,我大哥学富五车,才不用别人养!”
聂金枝促狭一笑,挟着德音又道:“好阿音,你二哥这爆脾气也对我胃口,不如你把两个哥哥都许给我?”
易鸣七窍生烟,就差从驴车上跳起来了。
聂金枝大笑不止,连车尾的祝予怀也迷糊地醒了:“嗯?怎么了?”
聂金枝故意道:“祝郎君醒得正好,我有个好主意,能保你们兄妹三人在湍城吃喝不愁……”
易鸣急了:“你住口,你休想!”
聂金枝笑得快岔气:“别急啊,我只是听闻,湍城慈幼堂的义塾在招教书先生,报酬不多,但包吃包住。你们若寻不到亲,可以去那里混口饭吃。”
“多谢聂当家。”祝予怀感激完,又一头雾水地看向易鸣,“阿鸣,你怎么了?”
易鸣反应过来自己是被捉弄了,想告状又说不出口,憋着一肚子火坐下了。
一直到进城时,他的脸还是黑的。
商队要去集市易货,双方在城门处便要分道扬镳。聂金枝走之前还冲他们招手:“要是你们需要添置物件,就来东市找我啊,我这儿有好价钱!”
易鸣冷笑:“不需要,后会无期了,女土匪!”
没了商队的驴车,祝予怀三人只能背着包袱步行,慈幼堂的位置稍有些偏,他们一路打听,才找到一条小巷子。
几个孩子正蹲在巷口玩耍,忽然感觉身边多了一个人。
祝予怀自然而然地和他们蹲成了一窝,笑眯眯地问:“你们是慈幼堂的孩子吗?”
孩子们齐齐转头,眨巴着眼睛看着他。
祝予怀试图套近乎:“我听说慈幼堂的义塾在招教书先生……”
话音未落,其中一个孩子老成道:“明白了,先生请稍等。”
下一刻,这帮孩子朝着祝予怀一拥而上,有的抱他的腿,有的抱他的腰,生怕他跑了似的嗷嗷大叫。
“宋婆婆快来,我们抓到新的先生了!比苏先生还要好看的新先生!!”
祝予怀:“???”
不远处有门打开,一位大娘提着锅铲雷厉风行地冲了出来,二话不说替祝予怀拿了包袱,不容置疑地邀请道:“请先生进屋!”
一套绑架流程行云流水,后面的德音和易鸣看得呆若木鸡。
这才是真土匪啊。
*
湍城之外,卫听澜戴着个破斗笠,上半张脸罩在阴影里,看完了信鸽送来的密信,吹燃火折,顺手烧了。
“进城之后,按计划分头行动。”他向身边人嘱咐道,“重点监视城中的水源、粮草、以及伤兵营的情况。如果发现可疑之人,即时拿下,动静尽量别闹太大。有事就去府衙报暗号,苏泽延安排了人接头。”
焦奕和侯跃都应下了,又问道:“小郎君,那您呢?”
卫听澜道:“我先去城中巡视一圈,看看哪里还有疏漏。这几日如果要联系我,就去铁匠铺。”
众人都无异议,很快分散开去,扮作寻常百姓分批潜入湍城。
卫听澜也进了城。他衣衫简朴,牵着一匹劣马,像个在找寻生计的江湖客,漫无目的地在城中行走。
湍城的街市一如往日,没有京城那么热闹,但是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
他一路观察着,走到东市附近时,车马逐渐多了起来,他便退到边缘让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