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蛟身体一向健壮抗造, 除了东平中箭那次, 萧旻珠还真没有见过他病歪歪躺在床上的模样。
鹿苑。
魏蛟背靠软垫, 脸色苍白如纸,他的目光落在面前小桌案的那碗清粥小菜上一动不动,青菜嫩绿却显得格外寡淡五味,米粥稀薄,未见半点油光, 据说这是萧旻珠吩咐厨房为了他养病特意准备饮食。
然而就在他不远处, 萧旻珠正悠然自得地坐在八仙桌前啃外面买来的香酥鸭。香酥鸭的外皮炸的金黄,恰到好处, 既保留了鸭肉的鲜美醇厚,又增添了酥脆的口感,萧旻珠吃的津津有味,全然忘了旁边还有一个忌口只配吃米粥的病人。
魏蛟烦闷地用勺子去搅碗里的稀饭,发出啧的一声,“你就不能别在我面前吃东西吗?”
萧旻珠之前因为胃口不好,一直吃不下什么东西,这会儿身体好了,恨不得敞开肚子吃个够。
“嘴馋了?”萧旻珠倒也能理解这种想吃却又不能吃的痛苦感受,就像减肥的时候,你只能啃黄瓜西红柿,然后你身边的人却能大快朵颐地享受烧烤火锅,搁谁谁不恼啊,于是萧旻珠痛快地端起一大盘香酥鸭,“那我去外面吃。”
出门前萧旻珠还安慰他道:“等君侯病好了就可以吃了,到时候我给你多买点好吃的。”
魏蛟咬咬牙,将即将说出口的“给我吃一块”憋回肚子里,埋下头心不甘情不愿地喝自己的白粥。
旁边的女侍从初见到君侯夫妻俩人相处模式的石破天惊,到现在已经可以面不改色。
她们是府上伺候的老人了,自从夫人嫁过来后,君侯脾性好了不少,也会笑了,虽然偶尔出现的笑容也只对着夫人就是了,夫人也很好,性格随和温柔,看他们做事辛苦还会多发些补贴。
他们都希望君侯和夫人能长长久久地好下去。
先前魏蛟让张甫春查看了那道士的黄符兑成水喝为何会有治病的功效,得出来的结果其实符纸是由姜黄等一些常见中药材制作而成,可行气破淤、痛经止痛,对一些小病有作用,但对治疗疫症助益并不大。
提及狱中的张勄之,魏蛟欲杀之,这等打着悬壶济世、实则妄图权位的“神医”不杀难解他心头之恨。
魏蛟需要养病,萧旻珠也懒得出门,两个人都闭门不出干脆在房里又下起了五子棋。
魏蛟进步神速,早已经不是当初的生手,已经能和萧旻珠杀得有来有回。
眼见白子率先连成了五子,魏蛟面上洋洋得意,勾唇道:“我又赢了。”
他拿起一张白条,示意对方头伸过来。
之前在脸上画画太难洗了,于是两人换成了贴白条。
萧旻珠心中万般不情愿,这已经是她第六次输了,然而她只赢了四次,瞅着魏蛟下巴贴的整齐的四根,萧旻珠暗暗给自己打气,下一局,她一定要赢他。
魏蛟将条子在女子的额上压实。
面上细腻触感消失,萧旻珠坐了回去,她往上吹了口气,让垂下来的白条不至于阻挡视野。
萧旻珠越战越勇,道:“继续。”
魏蛟:“来啊。”
然而下一刻,外面的人突然禀报,“君侯,贺时章求见。”
魏蛟敛眉。
贺时章来做什么?
“让他进来吧。”
萧旻珠问:“我需要回避吗?”
魏蛟看她一眼,淡淡道:“不用。”
魏蛟示意青竹将珠帘放下来,将里外间分隔开。
他好不容易赢了萧旻珠这么多局,当然舍不得中途放弃,但作为君侯,他也不想让下属见到自己现在这副奇怪的尊容。
贺时章站在帘子外面,低下头道:“贸然打搅君侯养病,请君侯宽恕。”
魏蛟在棋盘上落下黑子,让对面的人接着下,他道:“直接说正事儿吧。”
外间的贺时章斟酌了下开口道: “恕下官直言,君侯杀张勄之实乃下下策。”
得知魏蛟欲明日直接将张勄之斩首的消息,贺时章并不赞同,急忙地上侯府来劝说。
听贺时章上门是来说张勄之的事情,魏蛟心烦意乱地揉了揉太阳穴,冷声道:“他惹孤不高兴了,孤想杀便杀了,再说他蛊惑百姓,留他有何用。”
一旁的萧旻珠看眼魏蛟飞快拉下来的臭脸,心情复杂,还真是随性自然。
多日来关于给张勄之求情的话魏蛟听够了,根本不给贺时章说话的机会,他紧接着说道:“行了你退下吧,我头疼。”
“等等。”
魏蛟震惊地看向赫然出声的萧旻珠,萧旻珠抬高了声音向外面问道:“这么说贺郎君你有更好的计策了。”
贺时章听到萧旻珠的声音并不感到意外,毕竟上次他还是萧夫人救下来的。
贺时章组织了下语言道出自己的观点。
张勄之如今在一些衡阳百姓心中地位甚高这不假,若直接处死对方,怕是会让这部分民心失散,间接引发衡阳不稳。
莫不如封给他个真人的虚号,以不忍见四方百姓受苦为名,明为出使实则要挟张勄之及其教众出衡阳幽州,四处寻访慰问百姓,这样也能向世人彰显燕侯礼贤下士、容人雅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