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杏泉赤红着浑浊的双眼,气到手指颤抖指着他:“混账东西!你以为你是谁,我江家世代医德是你一句话就承担得起的?!”
江淮景神色淡漠,一言不发,不辩解也不反驳。
虽是跪着,却始终身姿清正。
江杏泉心底的火更是怒上中烧,拿上供台上的戒尺,狠狠摔下去:“你知不知错!”
半掌之宽的竹木尺带起一阵风,结结实实摔在他背上,砸在瘦削的肩胛骨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男人闷哼一声,眉头紧蹙,挺直的背却丝毫未弯。
他向来如此,从不服软,哪怕打到皮肉开裂,也绝不出言认错求饶。
他的倔强换来劲度更猛烈的一板砸下。
江杏泉紧紧握着戒尺,怒不可揭:“我江家怎么就生出你这么个不肖子孙!”
江茗雪忙上前挡着:“爷爷,这件事我也有责任,您别打淮景了!”
江杏泉转向她:“茗雪,你是女孩子,我不打你,但这件事你也逃脱不了责任,如果你执意要帮他求情,那我就把你该受的惩罚全部加到他身上。”
“爷爷,有什么话我们不能好好说吗......”
江茗雪还不愿退让,江淮景推开她,哪怕背上的疼痛如火烧一般辛辣,他依然面容坚毅,抬头对江杏泉说:“好,我替姐姐受罚。”
江杏泉最看不惯他这副不知天高地厚的模样,自以为是,目无尊长,做事全然不计后果。
气得胡子翘起来:“好,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他下定决心要趁此机会给他个教训,举起戒尺又一下狠厉地摔下去。
戒尺举到半空时,江淮景闭上眼承受。
门口忽然传来一道柔柔弱弱的声音,带着急切赶来的轻微喘息声:
“爷爷——!”
第41章
云朵
听到熟悉的声音, 他身子僵住,缓缓转头看向门口,女孩身影纤弱, 扶在祠堂的桃木门框, 风尘仆仆赶来。
为他赶来。
心脏病患者忌刺激惊险的活动, 时云舒开车更是以平稳著称,然而在她赶来江家的路上,却将车速提到了路段最高限制。
她当然怕心脏病复发,可她更怕晚来一步, 八年前的事情会重演。
江淮景已经为她留下一道疤了, 当年她未能阻拦,这次她想弥补过去的遗憾。
祠堂内三人一齐回头。
江杏泉回头看到时云舒, 脸色缓和了许多, 暂且放下戒尺, 知晓她是来劝和的, 率先摆手:“云舒, 你不要替他们两个说好话。”
时云舒转了转眼珠, 眨着眼问:“什么好话?”
她视线缓缓下移, 仿佛才看到跪着的两人和江杏泉手中的戒尺, 迟钝地低声惊呼:
“啊......江爷爷, 我本来是想请您帮我把把脉的, 但我好像来得不是时候......”
“我不打扰您教育哥哥了,我今晚还是回公寓住吧, 明天我再来找您。”
她退出去, 转身就走。
走了几步忽然想到什么, 回头对江杏泉说:“对了江爷爷,您替我好好教训教训淮景哥, 他前天还欺负我,非要让我叫他哥哥呢,正好您帮我多打几下出出气。”
说完就直接走了。
不是作假,是真的走了。
祠堂的三个人齐齐愣住。
见过劝和不好使的,还没见过反向劝和的?!
--
苏芸正坐在客厅沙发上,担忧地等着。
结果看见刚送过去的时云舒,两分钟就出来了。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云舒啊,你这是迷路了?”
时云舒笑了笑:“没有,我只是临时改变了策略。”
“什么意思?”苏芸没明白。
时云舒拎着包:“他们应该要回来了,我先走了苏姨。”
苏芸持续发懵:“啊?怎么才来就要走了?今晚不住下吗?”
时云舒听见后院的几道脚步声,提高了些音量:“不了苏姨,江爷爷今天忙,我就不打扰了,改天再来。”
苏芸只好道:“那你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啊。”
“好的,苏姨再见。”
说着就推开门向外面走去。
祖孙三人恰在此时从后门进了客厅,江淮景和江茗雪跟在后面。
江杏泉见人要走,忙摆手:“回来回来舒丫头,我还没给你把脉呢,怎么就要走了?”
时云舒转身,神情率真:“您不是在忙着打人嘛?”
江杏泉老脸一红,轻咳一声:“谁跟你说我在打人了,我那是跟他们闹着玩呢。”
“啊......是我误会了吗?”时云舒语气犹疑。
“是啊,就是你看错了,我是那种动不动就打孩子的人吗。”
江杏泉故作严肃道。
“来来来,别站着了,快过来让我给你把把脉。”
时云舒心中暗暗一喜,面上却乖巧温顺,好似还没反应过来,慢慢吞吞地走过去,坐在桌子前。
另外几个人一齐围了过去,时云舒趁着江杏泉垂眼把脉时,向姐弟二人使了个眼色。
江茗雪终于理解她这新奇的思维,以一种失笑又宠溺的目光看向她。
江杏泉是个老顽固,但是个好面子的老顽固,极其看重外人对江家和他教育方式的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