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谎。”
“谁说谎了?”
两个人都默契地沉默了片刻,一片安静声中,谢迟忽然抬眼看着她,伸手点了点自己的胸前。
“你的心在说谎。”
画面忽然倒悬,天地像是被融化成湖中模糊的倒影,殷禾睁开眼睛,入目是熟悉的陈设。
她又做梦了,奇怪的是,她怎么会梦到谢迟呢?
“你醒了。”身边忽然有人开口说话,殷禾偏着头看过去,发现谢朝正坐在离她不远的地方,手中拿着一本书,已经翻了有大半,看样子似乎是一直在身旁守着她。
见她醒来,谢朝朝着她粲然一笑,温声问道:“今天睡这么久,要不要起来吃点东西?”
温柔细语,无不妥帖。
她起身下榻,走到谢朝的身边,细看了他一眼,轻声道:“你怎么又瘦了。”
谢朝“哦”了一声,笑了笑:“大概是这几日食欲不佳,无需担心。”
他起身将窗户打开,略显寒凉的空气顺着风吹了进来,让室内沉闷的气息逐渐散去。
殷禾只是直勾勾地望着他开窗的样子,视线像黏在他身上似的,一动不动。
谢朝转过身,看见她的神情,搭在窗沿上的手指一顿,她听见谢朝叫自己的名字:“殷禾。”
殷禾应了声,想让自己的视线从谢朝身上移开,却根本不受控制,只觉得自己像是被惑了心智似的。
对上谢朝回望过来的视线,她的心跳陡然加速了几分,耳畔隐隐发红,带着些许热意。
谢朝走到她的面前,像是在确认什么,问她:“你还记得谢迟吗?”
殷禾有些疑惑地皱了皱眉,她当然记得,她记得一切的事情,记得谢迟之间和她的所有,只是……
想起谢朝的时候,那些曾经复杂矛盾的感情全部都消失不见了,只觉得心如止水,那些爱恨情仇,仿佛都是上辈子发生的事情了。
“为什么这么问?”她顿了顿,道:“他……只是个不相干的人罢了。”
谢朝俯身,伸手想要向前触碰她的脸,却在半空中停住,像是小心翼翼地怕触碰一件破碎的瓷器,她看着谢朝的手,鬼使神差地触碰了一下他的指尖。
他的手一颤,伸手覆住她的侧脸,蹲在她的身前,轻声唤她:“殷禾……”
谢朝的声音又轻又缓,像是怕叫醒了熟睡中的人,“你喜欢我吗?”
喜欢吗?她偏着头思考了一下,却发现脑海中雾蒙蒙地,仿佛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殷禾看着谢朝的眼睛,怔怔地点了下头。
“那你愿意……同我成亲吗?”
她的语调很慢,像是婴儿学语一般有些笨拙地道:“愿意。”
谢朝笑了起来,他的眼中隐隐泛着水光,轻声道:“真好……像做梦一样。”
婚期定在十日后,虽然说有些匆忙,但是殷禾其实并不那么在意那些形式,倒是月鸦和刍兰都比她更上心,整日不是在操心婚宴的布置,就是在为她选嫁衣和首饰。
只是谢朝的身体一直不好,这不过几日的时间,便已经呕血了好几次,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眼神却越来越亮,她请来的大夫都摇着头叹着气走了,只说他是陈年旧疾,无药可医。
殷禾想起当时为他寻来的佘兰草,据说有绝佳的疗愈之效,可是谢朝用了以后却一直都没有好起来的样子,她也不由得有些担心。
这天,她买了些据说可以补身体的灵药来到谢朝的院子里,竹林中空空荡荡,满室寒凉,谢朝白日里最爱在坐在院中看书,此时却不见踪迹。
室内燃了香,似乎有安神之效,她往里走了几步,正看到卧在榻上睡着了的人。
只看到他的脸色苍白如纸,长睫之下投下一片浅淡的黑青色,呼吸轻而浅,殷禾看着他憔悴的脸色,心中不禁有些猜疑。
他难道最近都没有好好睡过觉吗?
走神间,微凉苍白的手指攥住了她的手,将她微微拉近了些,谢朝的唇角勾勒出一抹略显无力的笑容,“本来只是想稍微歇一下的,我刚刚睡着了吗?”
殷禾点点头,她用眼睛仔细地描摹了一下谢朝的五官,道:“你最近似乎越来越虚弱了,白日里也精神这么不好。”
本来只是稍微凉了一点的环境中,谢朝的身上却搭着一件厚重的白狐裘,清瘦消减极了,整个人单薄地像是连一件狐裘的重量都撑不起来。
她叹了口气,道:“我有些担心你。”谢朝现在这个身体趋势,她都害怕他都挺不到大婚。
谢朝这个病秧子本人倒是一点都像她这么忧心忡忡的样子,反倒笑吟吟地安慰她:“不必担心。”
他轻轻地抚摸着殷禾的头发,柔声道:“很快……就会好了。”
殷禾听完他的话,静静地倚在他的胸膛片刻,道:“我要回一趟云清宗。”
“云清宗?”谢朝似乎愣了一下,想都没想,道:“那里不是已经……”
“我知道。”殷禾平静道,“我只是想把我们之间的喜讯告诉他们。”
谢朝作势要起身下榻:“我陪你一起去。”
不过他的动作被殷禾按了回去,她按住谢朝的肩膀,道:“不用,我只是回去看看,很快就回来,你身体这么差,还是在这里好好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