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赛结束后回酒店复盘,谢星榆接到一通电话,是棋协打来的,主要是问谢星榆有没有签约,谢星榆回答没有后,对方在宽慰几句后就挂断电话。
这通电话结束的下一秒,另一通陌生电话就打进来,对方称自己是行舟棋队经理人孙铭,想和谢星榆聊聊签约的事。
这是定段赛后第一个找谢星榆的棋队,虽然谢星榆没有听说过这个棋队,但在对方的介绍中能听出,棋队的发展前景不错。
唯一的顾虑是行舟棋队在嘉水市,如果签约,就意味着他的生活重心要转到嘉水,除去比赛,他还要想办法在这座城市生活下去,离开熟悉的地方,意味着一切从头再来。
谢星榆自觉不是个勇敢的人,坚持围棋到现在已经花光他大部分的勇气。
“不用太着急答复,我们可以等友谊赛结束后面谈。”孙铭很善解人意地给谢星榆思考时间,留过联系方式后,就挂了电话。
谢星榆此刻也没心情复盘,他仰躺在床上,盯着酒店天花板出神。
傍晚,叶庭阳回来叫他去吃饭,他今年没定上,吃完这顿饭他就要回青阳了,作为唯一一个和谢星榆关系好点的朋友,他自然知道谢星榆的忧虑。
吃完饭,他和谢星榆走在路上,夏天的夜晚依旧燥热,闪烁的街灯、穿梭的人群,每个人都在为自己的生活忙碌。
谢星榆突然生出巨大的茫然,他好像对今后要走的路没什么规划,想签什么棋队,想留在哪里,想成为怎样的棋手,这些他都没有明确的目标。
走着走着,两人停在一栋建筑前,楼栋外层摆着巨大的一局死活棋,门口挂的牌子上写着“养心”,里面亮着灯,依稀可见有人在下棋。
谢星榆记得这间养心棋室,专供国手练习的棋室,他参加定段赛时无数次路过这里,看到有人进去,有人出来,也偶然看到过刚拿下国际比赛冠军的棋手进去下棋,这间棋室,几乎成为棋手身份地位的象征。
“谢星榆,你说我以后能进这里下棋吗?”叶庭阳突然问道。
“当然,只要你还在下棋,总有一天,会有机会在养心棋室下棋的。”谢星榆不甚熟练地鼓励着他。
“那你呢,你想吗?”叶庭阳转头,黑亮的眸子紧紧盯着谢星榆。
谢星榆没有立刻回答,摸着手表的表带,盯着那局死活棋出神。
他生活的地方其实没多少人下棋,小时候学棋的地方也总是招不到人,入不敷出,经常是学不了多久棋室就倒闭了,他只好又换到另一个地方继续学。
高中时,父亲反对他下棋,于是他在学校的围棋社团偷偷下,然后不顾反对,毅然决然到道场,成为一名冲段少年,是梦想,也是争一口气,如今他成功了,他现在是谢星榆初段。
所以他到底在害怕什么,重来一次,他本就是要走一条与前世不同的道路,如今第一道坎已过,此后关关难过关关过。
有一天,他也要以国手的身份进养心棋室下棋。
曾经的迷茫在此刻烟消云散,他的梦想逐渐清晰。
他要留在嘉水。
“叶庭阳,我打算留在嘉水了。”谢星榆没有回答他刚刚的问题,“我相信,总有一天,我也会进养心棋室下棋。”
“好,那我也要加倍努力,早些定段,以后咱俩一起在养心棋室下棋。”叶庭阳手握拳给自己打气。
两人笑闹着,笑声与承诺融化在夏夜里。
谢星榆送叶庭阳去车站,临走时,叶庭阳给了他一个拥抱,他在谢星榆的耳边留下一句“等我”,然后转身走进人流中。*
友谊赛在上午结束,下午要给各位新初段做职业引导,讲一些成为职业棋手后要遵守的规则,以及可以参加的比赛。
繁杂冗长的引导课让谢星榆昏昏欲睡,终于熬到结束时,新定段的棋手上台拿证书,然后合照留念,谢星榆接过证书,脸上的困倦被赶跑,他嘴角上扬,笑容明媚,眉眼弯弯。
裴其臻坐在后排的位置,混在人群中,谢星榆看不到他,但他能看清谢星榆。
“他……”裴其臻指着谢星榆的方向,“你觉得他这次表现怎么样?”
身边是这次友谊赛的负责人,裴其臻是以投资考察的名义来这边了解情况,顺便了解一下谢星榆的情况。
他看好谢星榆,但始终不是专业人士,对谢星榆的能力还不能充分认知。
“我对他有点印象,少年组的第十名,友谊赛成绩也还不错,我看过他的棋,还是挺有天赋的。”负责人评价道,“听说他之前荒废过一段时间,这样的情况,两年就能定段,算是很不错了。”
“那你觉得,他能签进万协棋队吗?”裴其臻手点着扶手,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即便现在棋手已经回到座位,他只能看到个后脑勺,但他的视线依旧从未从谢星榆身上挪开。
“万协是嘉水最好的棋队,在全国也是数一数二的,能签上当然很好,但我听说他们好像今年不打算签新人。”负责人有些为难,斟酌开口。
“是吗?”裴其臻皱眉,“那如果是有人引荐呢?”
他当然希望谢星榆签最好的,就算不是第一,也不能太差。
“有人引荐当然是好的,不过也不一定能成功,很多棋队都高傲得很。”负责人说着囫囵话,也没给裴其臻一个满意的答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