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她终于感觉到自己的手在哪儿了。
应该在另一个人的手里。
非常温暖,比她所幻想过的一切美梦都温暖。她下意识贴过去,像小猪一样拱到对方的颈窝里。
良久,颜妍听到一声梦话。
“妈妈……”
她们都在梦里见妈妈。
次日醒来,简默头痛到想喊剪秋,想起昨晚发的疯后,更痛了三分。生命是如此璀璨如歌,但她是真的不想在这个星球生存下去了。这个头谁爱要谁要吧,微瑕,付邮送。
她闻到自己身上一股子酒臭味儿,难得这样颜妍还能搂着她跟搂着块宝似的,睡得还挺香。这个适应能力真挺令人钦佩的。简默翻了个身开始找手机,现实的引力是如此之沉重,一旦醒过来,脑子就自己开始转了,然后凡尘琐事就像鬼上身一样贴上来,根本由不得人不去想。
但看到手机没有什么特殊消息之后,她又忽然轻松了很多。
有种未被捉奸在床的快乐。
尽管这点快乐并不能抵消头痛,可也让她觉得醒来没那么讨厌了,甚至连颜妍的下颌角都变得好看很多,让她有点想伸出手摸一摸。
她伸出手,颜妍睫毛颤了颤,手的轨迹就打了个弯,从摸一摸脸颊,变成了扣住脖子。
颜妍无语:“睡醒就想掐死我?”
“昨天跑过来看我笑话好玩吗?”
“就一般吧,三流喜剧。你昨晚回来之后在床上跳脱衣舞,抱着我亲,一边亲一边哭,一边喊我妈妈。你还记得吧?”
简默手一重,忽然真的很想杀人灭口。
当日,颜妍差点因为嘴贱离开人世。
第65章
简默的生活没有因为这个小插曲而产生翻天覆地的改变。
很多时候就是这样, 虽然感觉天塌了,但感觉只是感觉, 但凡没死呢就要继续生活。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时候,会欲言又止,可没说出口就还是能忍耐,又在日复一日的忍耐里,变得愈加麻木起来。起先她还会期待简愿主动和她提起什么,后来期待在一次一次对视中落空了。
她像从前无数次那样替姐姐找补:大概是还没想好怎么说吧。
意识到简愿怀孕之后,许多行为举止不免更加小心。她照顾简愿向来算是仔细,但仔细跟仔细也有不同,之前的仔细是润物细无声的仔细, 现在已经有点一惊一乍的意思了。
简默控制不住她的一惊一乍。
爱她就要给她照顾孩子这种狗血戏码,从前简默看见了都要啐一口的。她从万山村那种污糟地方生长起来的,小心思太多,从根上就不是那种纯洁良善的好孩子。比起上演爱她就要成全她的苦情戏,简默更偏向于成全自己。别管是什么手段, 骗也好, 偷也罢, 巧取豪夺, 生米熟饭,上车了再补票,到手了再报偿, 天长日久的好砸下去,总能消磨掉最初的不情愿。
可琢磨再多,都是从前啊……
真事到临头, 想的就全变了。
肚子里寄生一个小孩太辛苦了,人眼看着精神就不济, 成日都是恹恹的。班还要一个不落的上,加班,他妈的,人为什么要加班?要是因为加班辛苦流产了,伤身又伤心,不知道要补多久才能把亏空补回来。既然是一个单位的,陈诃就不能用用他那核桃仁大点的脑子想点法子,让自己老婆孩子按时下班吗?
倒总算是不再出差了,夜里陈诃载简愿回来,车停在下面,送她到家门口。
简默能听到两个人的脚步声和低低的叮嘱声,缠绵又默契。
还小的时候,简默没有安全感,会等着姐姐回家再睡觉,年纪大一点后习惯了简愿下班时间不固定,又常常出差,已经有一套自己的作息按时睡觉了。最近一惊一乍就一惊一乍在,简愿不回家,她总也担心的睡不着。竖着耳朵等到半夜,听见他俩压着嗓子互道晚安,那滋味简直叫一个三花聚顶五气朝元,只叫人更睡不着了。
眼看着明天就要开学,简默的精神状态已经比简愿的差了。
这个套内面积六十平的普通房子,就像是装有镭和□□的密闭容器,而简默就是被薛定谔丢进去的那只猫,时刻处于善与恶的叠加状态。每次看见简愿,“想个法子把那个搞大了姐姐肚子的陈诃挫骨扬灰”和“算了算了,杀人犯法”两种状态就开始在她脑子里流窜,窜得她多少有点分裂。
也就学习的时候还能清净点。
推导函数再头痛,也没有添丁添口让人头痛,听力测试再迷惑,好过人际关系带来的迷惑。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也成为了一种消解焦虑的手段,连带着刷题这件事都变得可亲了很多。
她好不容易进状态就不想拔出来,外人看着还以为这孩子洗心革面了,铆着一股劲儿用功呢,实际上纯粹是烦得要命恨不得躲躲清净。
晚上吃饭时候简愿还给她夹了一筷子红烧肉,慈眉善目道:“是不是逼自己逼得太紧了?脸色都看着苍白了。”
简默从前不懂,现在怎么看,怎么觉得姐姐身上弥漫着一股有家有室的人.妻味儿。她不是曹贼,染指他人妻子不在她的性.癖范围内。很难说她近来的一惊一乍失魂落魄,到底是源于新生命要到来,还是源于她正在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目中白月光一样的存在,渐渐黯淡下来。
比失去白月光更难过的事情是没完全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