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道这人回来会整出来什么幺蛾子?
当然,不回来最好。
简默一头栽进书山里,都说书山有路勤为径,如今她不可谓不勤勉,但还是常常迷惘困顿找不到北。晕头转向磕磕碰碰,总算是把日历上的符号全都勾掉了,天已黑透,只剩下那个硕大的三角号茕茕孑立。
她大松一口气,出门去呼吸呼吸新鲜空气,听见旁边窸窸窣窣传来议论声。
“老天,这么严重吗?”
“是啊,我都看见血了,真是晦气。听说颜妍回来了,把人带走了。已经惊动两个学校的校领导了,也不知道会怎么处理……”
“也是该好好整治整治。原先妍姐在,咱们学校的混混虽然混蛋,但还是有规矩的。现在都跟疯了一样,隔壁附中也是乱七八糟一团。”
“附中都是杂毛子,咱们学校的是正规军,不一样。”
“去你的,流氓还混出来优越感了。希望都给铲除了。反正现在颜妍也不在二中了,根本没什么好忌惮的,该开除就开除吧。”
简默靠着栏杆听得入神,没注意自走廊另一边脚步声奔过来,等回过神,人已经往她怀里撞了。
方隽花容失色,一副泰山不用崩于前就自己先吓个半死的样子。
“怎么办啊,我好像把事情搞大了!”
简默看她:“怎么了?”
“我在楼下树丛一边看绿毛跟附中那个肌肉恶霸打架,一边吃爆米花。然后吃着吃着身后忽然伸出来一只手,那个手背白的跟鬼一样,我当时汗毛都立起来了。”
简默习惯方隽说话没重点,并每次都从很远的地方开始说起了。
“我回头一看,发现是白骆,还好是白骆。不然我今天真的死定了。你不知道我当时有多害怕。绿毛跟要吃了我一样,妍姐也瞪我,还好我爆米花快吃完了,不然我手抖的都能把一桶爆米花都给抖掉一半。”
但这次是不是扯得太远太碎了。
简默不得不再问:“什么事情搞大了?”
“绿毛跟隔壁争地盘,二中和附中全员约架。绿毛被一个啤酒瓶敲得脑袋流血的时候,妍姐不知道从哪儿钻出来了,先把对面的人给收拾了然后调停了战局。原本妍姐就是要带着绿毛去看医生的,结果白骆非得拉着我一起去。我就像看看什么情况嘛,我就跟着一起去了。”
她欲哭无泪:“结果我去了张医生那儿,妍姐就开始问我什么情况,问着问着她就发现我不对劲。紧接着白骆也发现我不对劲,她想替我掩饰,但是太晚了,绿毛已经也感觉出来了。而且她们一致觉得,我的脑子想不出来这种阴谋诡计,肯定是被你利用了。”
简默头疼,方隽又补了一刀。
“就连张医生也投了你一票。”
张医生你一个医生,你闲的没事儿凑这个热闹?!
“所以你怎么说的?”
方隽对天发誓:“我绝对没出卖你。”
简默看她这个样儿就知道,拿方隽当挡箭牌,跟拿个大号筛子也没什么区别了。
方隽紧张得快哭了:“我是不是又害了你?”
“没事的。”简默伸手给她擦了擦眼泪,语气平静到有些漠然,“知道就知道了。我们原本也没做错什么。”
就算是到了颜妍跟前,她也敢这么说。
她们没做错什么,错的是总是想要用暴力凌驾于他人之上的人。
“可颜妍好像很生气,我担心她对你怎么样。”
方隽说完这句话,小心打量了一眼简默。她知道颜妍跟简默关系匪浅,但她实在揣度不明白简默对颜妍的感情,只好每次说起颜妍,都小心观察简默,试图分析出一些蛛丝马迹。
分析大失败。
简默神态平静道:“那她来找我算账好了。”
“我等着她来。”
第71章
等人算账这件事还挺磨人的。
熟悉的紧绷感又蔓延上来, 简默当晚就做梦。
梦见自己把二郎神的哮天犬当成了普通的土狗,拉出去丢进斗兽场了。结果哮天犬的半只耳朵都被咬掉了, 二郎神一怒之下提着三尖两刃刀追了她十条街。
最后二郎神把她押解到张医生的诊所里,哮天犬顶着半拉耳朵气冲冲对她说:“我以为我们是朋友,你居然算计我。”
她在梦里上蹿下跳,跑得气喘吁吁,被铃声叫起来的时候,发了一层薄薄的汗。起来洗了把脸,喝了一口隔夜冷茶才缓过来。
什么鬼梦……
怎么都扯到朋友头上去了?旧账清算清楚了吗就当朋友。
简默背着包往教学楼去,晨光熹微,万丈光明, 经过一两场雨,四季中她最爱的一季正徐徐拉开帷幕。
等到天气再冷一点,从宿舍楼到教学楼的这条路上的行道树就会像变色龙一样唰得变了脸色。再冷一点,叶子又像高三生的头发一样,掉得让人手足无措。
三十班从前分配的室外卫生区就是这条路, 秋天轮值卫生的时候, 她会自告奋勇来扫这条路, 一把大扫帚扫半条路的落叶, 心情也会随着路面的开阔而变得开阔。
只是现在这条路还很干净,干净到她能很轻而易举看到远远的岔路口照出来的半截影子。
她直觉那是颜妍的影子。就像她当初在深夜里直觉那个脚步声是姐姐的脚步声一样,有一大半是没有道理的笃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