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骆抽走她手里的习题集:“你跟颜妍也该节制一点, 都是什么时候了,每次碰上还跟被狐狸精吸了阳气似的。”
简默两眼茫然:什么节制,什么阳气, 什么狐狸精?
“青天朗日,红口白牙的,少污人清白。”
“那你们就是没什么了?”白骆笑着弯了弯腰, 简默原本被书围困起来的书桌小空间变得更加逼仄,只觉得白仙女像是下凡金身一样逼面而来, “那我再跟你说个消息,你可别生气。”
简默表面眯着眼发懵,心里开始冒出来那个摇头发疯呐喊“我不听我不听”的表情包。
简默已经摸清楚她们这个狐朋狗友小分队里面每个人找她说话的基调走向了。要是绿毛来找她,多半是那种毫无技术含量的呲牙挑衅,小方隽来找她的内容比较丰富,包揽小女生的鸡毛蒜皮日常和“阿巴阿巴默默我又把事情搞砸了怎么办?救救我救救我”,以及一点点春心瞎了眼的萌动。
至于白骆这个缺德乐子人,嘴里基本就没什么好消息。
简默弱小,可怜又睁不开眼地说:“我要睡觉。”
白骆怕她太困听不清,很贴心地趴到她耳朵边上说:“你知道颜妍最近为什么跟家里闹得这么僵吗?其实她也早有预感,只是一直没告诉你。看你也没试探出来,那我偷偷告诉你。颜家要给颜妍介绍个男人,先订个婚约铺铺路。”
简默的眼睛缓缓睁开,发出了一声寡淡地:“哦。”
他妈的,十八岁订个什么婚啊,母猪配种也得等长熟了再配吧,一个个的能不能把人当人?
白骆看着清醒了的简默,简默看着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白骆,俩人对眼对了半天。简默低头从隔壁抽屉洞里掏出来一本习题集。
“我同桌的习题集也给你吧。他没写,不过昨天他得罪我了,所以我也顺便帮他交上了。”
白骆接下那本烫手的习题集,感觉简默在点她,但她没有证据。
简默理智上并不把这个消息放在心上,颜妍的性格她还是清楚的,要是她不愿意,这个订婚也成不了。要是她愿意,她对此的忧思竭虑就更成了一种笑话。所以无论怎么想,颜妍自己的烂摊子原本也就该颜妍自己去收拾。
跟她有什么关系?
但理智是一回事,情绪是另外一回事。她的困意确实因为白骆这一句话而消退无踪,比□□还管用。
她又想起阿姐从前跟她说过的话:“人呀,总是要结婚的。你和颜妍没有未来,你们甚至连一张红本都扯不下来。”
简默当时很冷淡地想,未来其实也没那么重要,能谋求当下的欢愉已是很不容易的事了,谁又真的奢望和颜妍这样的人长长久久到白头。何况红本结婚证也不过是契约的证明,契约随时都可以立,证明也随时可以写,甚至也随时可以撕毁解除。
现在她对这句话有了新的认识。
没有未来的悲哀,并不在于连一张红本都扯不下来,而在于那个人恐怕要跟别人扯红本。
一种微妙的宿命轮回之感笼罩在简默的心间,让她自嘲一笑。该不会她对谁中意,谁就跟男人步入婚姻的殿堂指日可待吧?那月老庙里何必站月老,丘比特的弓箭也该拱手让给她,蓬山此去无多路,实在也不必相托青鸟,怕只是因为还未得她另眼相待。
简默目光炯炯上到下午,数学老师提着作业上来骂街。
“都这种时候了,你们怎么还笑得出来,啊?说的就是你,还笑,习题集比你那张脸还干净,我看你也别上学了,外面重金求子的小广告去揭一张,比你在这里占着座位不写作业有出息!”
同桌笑不出来,领了习题集歪着头问简默:“谁把我作业交上去了,晦气不晦气!”
简默满脸遗憾:“我没拦住白骆,你知道的,她收作业一向很快。”
白骆收获了一个怨恨的眼神,简默心情略微好了一点。
但这点干坏事得来的扭曲快乐并不足以冲淡失意,简默体悟到了新的痛苦。
跟被轻视诋毁刁难折磨的痛苦不同,跟扭曲自身以迎合期待的痛苦不同,跟恐惧于被抛弃但还是被毫不留情的弃下的痛苦也不同。
这种痛苦更细碎,更酸涩,更难以言说。
更像是晒足了日子的陈醋,打翻在喉咙里,恨不得浑身都皱缩起来。
在新的痛楚里,她有了新的渴盼。
颜妍最好亲自跟她解释清楚,不然她真的会生气。生气到白天宁肯刷一百套卷子,也不会搭理她半句话,晚上睡觉就抢被子,顺带把人踹下床,别问,问就是挠花脸。
颜妍晚上躺在空荡荡的颜宅卧室里,浑身刺挠,拨通电话给简默,准备开始熟悉的连麦睡觉。
结果一打通电话,对方冷冰冰来了一句:“突击查岗。”
颜妍:“?”
查什么岗,什么查岗,岗什么查?
“睡前报备一下今日事。”
颜妍枕着手腕躺在床上,想起今天那一摊子破事,说出来不够人心烦的。
她插科打诨道:“默总,你越来越霸道了,真是让我不太适应。”
简默那边没接她的话茬,静谧之中自有一点坚持,颜妍便明白今日对方没想跟她糊弄。
“好吧,那我就真的当一回娇妻。”
“默默,我说了,你不许生气。”
“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