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晃晃悠悠,棠哥儿躺在柔软的茵褥上,却还是感觉人不舒服。
他并不是晕车,只是坐久了,总感觉身体不舒坦。
承隽尹担忧棠哥儿身体不舒服,宁愿绕原路也不走不好的路,但尽管如此,棠哥儿还是日渐消瘦。
承隽尹握着棠哥儿细到硌手的手腕,再次道:“我们歇几日吧。”
棠哥儿只是笑笑,“没事的夫君。”
承隽尹皱着眉,不吭声。
棠哥儿轻轻靠在承隽尹怀里,只道:“夫君,我想早点到蝉铁县。”
承隽尹叹道,“好,若是觉得有哪里不舒服,定要跟我说。”
棠哥儿笑着,轻轻吻了吻承隽尹的嘴角。
两个月后,他们终于到了蝉州,一进入蝉州地界,众人便感觉温度骤降,风跟刀子似的刮人。
承隽尹将棠哥儿包的跟个大粽子似的,棠哥儿手脚却还凉的跟冰块一样。
众人停下休整,万柏泛嘴一张便吐出阵阵雾气,“都说蝉洲气候恶劣,没想到竟恶劣到如此地步。”
“我本以为山香县的冬天已经足够冷了,没想到跟蝉铁县比起来,山香县的气候算是极好了。”郝多愉抱着多诺取暖。
棠哥儿望着路边的枯树,神色忧愁,“这种天气,庄稼能活的下来吗?”
承隽尹将棠哥儿的手塞进怀里暖着,“风越来越大了,今晚怕是会下雪。”
万柏泛将小竹子从熙哥儿怀里抱过来,“今晚小竹子放我那吧。”
他一顿,道:“明日,我就该走了。”
边境需要他。
他能为承隽尹做的,就是将承隽尹护送到蝉州,剩下的路,就要承隽尹自己走了。
承隽尹看着他,眸色沉沉,最后道了句,“活着回来,小竹子需要一个爷爷护着他。”
万柏泛只道:“会的。”
当天晚上,大雪纷飞,多数人冷的一夜都睡不着。
承隽尹抱着棠哥儿,感受到棠哥儿在他怀里还冷的发抖,一晚上紧皱的眉头都没能松开过。
天亮时,承隽尹掀开马车的帘子,映入眼帘的是白茫茫的一片。
一夜之间,天地变色。
万柏泛已整装待发,他亲手将小竹子交给棠哥儿,棠哥儿注意到万柏泛鬓角已有一丝白发,他没忍住道,“一路小心。”
万柏泛没应,只是翻身上马,背对着他们挥了挥手。
承隽尹目送万柏泛等人离去,才同其他人道,“我们也该出发了。”
积雪已到脚踝,他们不得不放慢速度,但雪越下越大,风大到要将人刮走,他们不得不走走停停,废了半个月的时间才走到蝉铁县。
蝉铁县县门紧闭,一个穿着盔甲的老朽蜷缩在城门旁打抖,见着承隽尹等人后,才眯着眼慢悠悠的问:“来者何人啊?”
承隽尹表明身份后,老朽才睁开眼,跺了跺发麻的腿,扯着嗓子喊,“开门!新的县令大人来了!”
城门过了很久才缓缓打开,四五个穿着不整的士兵慌慌张张的跑出来站成两排,有气无力的行礼。
承隽尹不动声色的挥挥手让他们起来,架着马车慢悠悠的驶进蝉铁县。
此时雪正好停了,棠哥儿掀开马车的帘子,往外一看,眉头便皱了起来。
他知道蝉铁县穷,可他没想到蝉铁县穷到连县里的人都住茅草屋。
大雪一层接一层的叠在茅草屋屋顶,棠哥儿看了都心惊胆颤,总感觉这茅草屋随时会被雪压塌。
正想着,轰隆一声巨响。
不远处的茅草屋竟真的塌了,棠哥儿心都提了起来,慌忙想下车去帮忙却被承隽尹拉住。
“外头冷,你别下去,我下去就好。”
他把小竹子放在熙哥儿怀里,叮嘱熙哥儿照顾好棠哥儿后才撩开马车的帘子,下地时积雪瞬间将他的膝盖淹没。
雪又下了起来,承隽尹眯着眼吼道,“有人吗?有没有人被压在下面!”
没有人回应他,附近的茅草屋倒是接连有人出来帮忙。
他们似乎对这种情况都见怪不怪了,顶着大雪麻木的挖着,一人挖累了就换上另一个人。
一刻钟过去,才将人挖出来。
被压在底下的是一个少年,少年衣着单薄,骨瘦如柴,脸色青紫。
承隽尹脱下夹袄将人抱起来,“郎中!快去请郎中!”
奇怪的是,这次没有人动,只是看着少年,眼神悲哀又无奈。
郝多愉急了,“你们愣着干什么?人命关天的事,耽搁不得啊。”
“请郎中也没用,他那里早就没药了,”一个老妇从人群里走出来,声音沙哑虚弱。
承隽尹脸色黑沉,“药呢!”
众人沉默,老妇叹道,“药在县衙里,想要药,就得买,可谁又花的起那个钱啊。”
承隽尹声音一冷,“县衙里的药为什么要钱?谁规定的?”
众人一声不吭,郝多愉焦急的说:“他是你们新的县太爷,看你们这样我也能猜到上一个县太爷定不是个好东西,但承隽尹不一样,他是个一顶一的大好人,你们这边什么情况倒是跟他说啊。”
众人一怔,面面相觑。
有人面露恨意,有人神色挣扎,更有人低下了头。
在他们心里,当官的都唯利是图,不顾百姓死活。
他们不信承隽尹,更不敢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