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会的那天是周日,李尘预约了下午 2 点入场,1:50 在入口碰头。
王雅蕾吃完饭坐出租去展馆,提早了五分钟到。预约制是为了每日限流,能免去令人烦躁的排队之苦。
李尘在展馆入口等她。王雅蕾看到他时,他正在打电话,但视线一直对着门口。
他看见王雅蕾,很快挂了电话。
王雅蕾知道他上午才回本市。大约工作重要,他脸上留着未收敛的工作表情。如果不是今日活动,他大概率会在电脑和手机前处理工作度过整天。
今天他依然是休闲商务的衣着,风衣搭在手上,比上一次见面又瘦了一些。
见到了王雅蕾,他显然很高兴,但还是很克制地说,“谢谢你能来。”
他们兑换了预约票,将外套交给衣帽寄放处,一起进去了。
这个展在本市只有小规模宣传,但在专业人士中已有足够口碑,又因本次放出的票量极为有限,一早就售罄。
二人走到展厅内,正前方是一幅放大的摄影作品,一位哈萨克族老妇人的全身像。
老妇人的背影是草原,远处仿佛有暴风雨。她面容宁静地看着前方,仿佛风大而眯起的眼睛,似乎在等什么人,又似乎什么人都没等。
她的皱纹淹没在她的平静之中,皱纹成了平静的一部分,她的衰老很少让人感受苦难,脸上的褶皱更像是一种松弛,甚至能让人联想到下一刻或许她会咧开嘴笑,露出仅有的几颗牙。
这位摄影师以拍人物见长,这是他最出名的作品。他也热爱黑白摄影,构图又精巧复杂,这是他小众的原因,也令他一直难以被人模仿。
李尘看了肖像一会儿,提到了他曾在墨西哥州旅行时看到的印第安老人。
“在他们居住的地方,一部分还未通水和电,有人说他们倾向于保留原有的生活方式,有人认为这不过管理者失职的借口。”
“那你怎么看?”王雅蕾问。
“我会认为老人会倾向于保留原有的生活,但这和水和电无关,这就是失职,不应该被美化。”
王雅蕾觉得这是他会说出的答案,她也那么认为。
其他的作品不如这幅作品巨大,只以 30*40 左右的镜框裱好,悬挂在灰色的墙上,冷色调的光线从天花板上方打下来。
他们走到了另一幅作品前,那是一个藏族的老妇人,室内作品,画面更暗但拥有更丰富的层次和更厚重的质感。
“我曾经模仿过这张,在家拍我的父母,但依然拍不出这种效果。”
“和镜头有关?”王雅蕾问。
“不,是我的问题,我的父母也过于紧张……他们这一代人并没有那么多机会拍照。
他说这话时没有看王雅蕾,还是看那些作品。
王雅蕾想到自己刚认识他时,她曾路过会议室,看到他专注看资料的侧影。
他的专注力惊人,弥补了他气质上的荷尔蒙不足,使他看起来拥有更多智慧、决断和力量感。
“我看到你拍很多山,老街、天空、机场...还有你阳台上的烛台,那些也很漂亮。”王雅蕾指他朋友圈的那些照片。
李尘显然有些害羞,他们又向前走了几步。
他们在这个片区最后一副照片前停下——那是一张运动延时摄影,一个穿着短裤的男孩子在沙地上奔跑。
这是一副彩色作品,色彩做了后期锐化,使画面呈现出凌厉和强烈的生机,这是它和其他作品不同的地方,这是一副拍摄年轻人的作品。
“你觉得摄影或者其他艺术,最重要的是什么?”李尘问。
王雅蕾想了一想,“激情、生命力、荷尔蒙,人还是热爱有生命力的东西。”
李尘转过头来看她,“可以帮你拍张照吗?”
王雅蕾有些惊讶,但还是很快答应,她站到了奔跑男孩的作品旁,这是展馆中少有的彩色的作品,王雅蕾目前最喜欢的作品。
李尘拍了几张,将手机给她看。
照片中王雅蕾中长卷发,酒红色的高领衫在冷光下微微发紫。她望着照片笑着,和照片的合影也不落下风。因为嘴唇的颜色,那对出门又折回家戴上的真多麻珍珠耳环,以及她眼中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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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雅蕾非常惊喜,“可以发给我吗?这大概是我目前拍得最好的照片。”
“当然。”
李尘点开微信,发给了她。
意外的是,王雅蕾收到了好几张。除了刚才那些还有另一张——那是一张挥杆打球的背影照,有点逆光,但还是能看清照片中的人——她是一位穿着白色球衣的年轻女士,束着马尾,正一杆击出了球,球飞向远处的绿茵场。
手机很难捕捉动态,容易模糊,但这张却呈现出了力量与速度,效果接近延时,是一种奇特的巧合。
“这张是我认为最好的。那一次没有经过你同意,抱歉,发给你之后,我会删除。”
王雅蕾想起那一日,她打第二筐球时李尘已经休息,安静地坐在她的身后。
“保留也没关系。”
王雅蕾又看了看那张照片,点了保存,“我也觉得这张才是最好。”
为了感谢李尘的摄影展,王雅蕾邀请他吃晚餐。
王雅蕾很久没吃日料,提议去附近一家日式居酒屋。店主是一对中国先生和日本太太的组合,这家店在这一片的中国人和日本人中都很受欢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