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珠仪笑笑,没做任何解释。
她只是?说,这孩子以后会姓盛,要不是?牧少爷当夜出手相助,活下来都是?难事,希望他能给孩子取个?名字。
牧霄夺没再继续说下去,那时,他刚刚成年,是?牧少爷而?非先生,也没有像现?在这般不近人情,同情心和感知?力?远比如今这颗冷硬的心脏更加泛滥。
他只给自己的小狗取过名字,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到适合这孩子的字,于是?目光不经意?落到摊开的本子上——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xie,此物zui相思。】
生僻字用拼音,简单的字写得?四不像,最好看的几个?字是?“红豆”、“春”和“愿”,他圈出这几个?字,笔尖犹豫。
盛红豆、盛春、盛愿……
牧霄夺那时没多想,他只是?觉得?小孩子上学之后,写自己名字应该漂亮些。
最后,他也没在这几个?字之中决出胜负。
再次遇见这对母子,已?是?仲夏,牧霄夺正在准备动身前往英国留学。
加长林肯匆匆掠过旺角,他下意?识向窗外瞥了一眼,恰好看见这对母子在做生意。
洪珠仪租下了一个?小水果摊,她把?自己所有的积蓄都花在了孩子的助听器和治疗费用上,可?这总归不是?长久之计,在寸土寸金的香港,光靠卖水果抚养一个孩子,几乎是?天方夜谭。
按理说,洪珠仪还有一把?好嗓子,只要有贵人相助,回归大众视线不是?难事。
她天生傲骨,所有的软弱似乎都是为了这个?孩子。
距离医院那次见面?,已?经过了一个?多月,风吹日晒让洪珠仪黑瘦了很多。
她带在身边的小孩儿却?依然白净可?爱,坐在遮阳棚下的小板凳上,一晃一晃着小脚丫,一顶大大的遮阳帽扣在他的头?上,几乎盖住了大半张脸蛋。
牧霄夺照顾这对母子的生意?,买了不少水果回去带给家人,趁着司机往车上搬东西?的时间,他去看了眼那个?孩子。
洪珠仪笑道:“寶寶,你看誰來啦?”
牧霄夺半蹲在小孩儿身前,指尖轻轻挑开遮阳帽沿角,问他:“還記得?我嗎?”
自然是?不记得?了。
小孩儿记事晚,自从?高?烧过后,记性似乎就变得?更差。
他乖乖的叫他“哥哥”,小手慢吞吞剥着一枚泛青的橘子,剥得?坑坑洼洼的,还掰下几瓣送给了牧霄夺。
牧霄夺接过小橘子,酸得?他现?在还记忆犹新。
最后一次见面?,是?启程云川那晚,牧霄夺允许了这个?非亲非故的小孩儿搭顺风车,并且枕着自己的腿睡了一路。
他在那段说远不远、说近不近的路程里,终于敲定了孩子的名字——盛愿。
没有任何寓意?。
想来,这就是?他们为数不多的接触了。
手腕传来微凉的触感,牧霄夺回过神?,看到盛愿正用指尖轻轻碰着他手腕那粒红痣。
“舅舅,您这颗痣好特别啊。”盛愿手托着腮,这个?疑问显然已?经伴随了他好久,“为什么?”
盛愿思维发散,问得?问题也没头?没脑。
牧霄夺懒懒淡淡的问他:“怎么特别了?”
“就是?很特别呀,像粒小红豆似的。”盛愿说。
这样一个?严谨规整、非黑即白的人身上,突然出现?了超出秩序的鲜艳的色彩,任谁看,都会觉得?突兀。
牧霄夺说:“成年之后突然长出来的,没怎么在意?。”
盛愿轻轻漾开一点笑容,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只是?看见他,就下意?识想笑。
牧霄夺正色,指骨轻轻敲了敲他的额头?,说:“这几天,可?能会有人来找你,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盛愿不解,歪着头?问他:“怎么做?”
“下雨知?道往家跑吗?”牧霄夺故意?打趣他。
“当然知?道了,我在您心里难道是?很傻的形象吗?”
牧霄夺笑他:“傻样。”
盛愿皱了皱漂亮的眉眼,觉得?他在存心取笑自己。
“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牧霄夺手撑额角,姿态懒散的问道。
盛愿不解的“嗯?”了一声。
牧霄夺从?盛愿的笔袋里取出一支笔,学着他的样子,在纸上画了一只小猫,三?两笔便让小猫拧起眉头?。
“生气小猫。”他说。
盛愿撇撇嘴,评价道:“舅舅,画的好丑啊。”
“……”
“不和你闹了。”牧霄夺合上笔盖,谈起了牧家最近的变动,“下个?月,牧峋和兰音结婚,这事牵扯的人比较多,所以我才会担心有人找上你。”
“结婚?我怎么不知?道。”盛愿顿时睁圆了眼睛,声音有些大,虽然没引起注意?,但他还是?立刻缩起了脖子。
他生病住院这段时间,到底错过了多少大事。
舅舅收购兰氏,并且将兰家赶到了澳门这事,他在陆听夕口中有所耳闻,怎么一转眼,兰家又要和牧家联姻了?
“奉子成婚,自然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牧霄夺压低了声音,“不过,两家婚期将至,总不能一直瞒着。届时公之于众,你觉得?某些人能老实坐着?”
盛愿在心里咂摸半天,才想到某些人代指的谁:“您说的难道是?……我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