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得一提的是,林峥已经与盛愿建立了出生?入死的深厚友情,时不时就会和他闲聊,话里话外偶尔会夹杂一两句先生?的近况。
盛愿从这些琐碎的信息中得知,先生?这些年一直生?活在伦敦,而且他的胃病依旧不见好转,令林峥很?是担忧。
可?即便知道了,又能如何?。
从前的生?活,好似一场梦。
梦做了一百回?也不会成真?,他是这场单方面迷恋中的败者,也是唯一的参与者。
他甚至曾妄想?这是一场飞蛾扑火,却没发现自己很?久以前就已经被折断了翅膀。
他很?庆幸,这场梦能够及时醒来,没让他梦过?太遥远的地方。
人?总是用?失去?来衡量拥有时的珍贵,他这短短的一生?,又值得拥有多少个五十年难遇呢?
-
无尽的雪飞掠,白如梦境。
这场雪下?了很?久,硕大的雪片纷纷扬扬,像抖落的羽绒。
盛愿依旧在深夜下?班,他有自知之?明,完全不相信他的车技能支撑自己把车完整的开?回?楼下?,于是提前约了车,站在路边等司机接他。
街上人?来人?往,四处是流动的霓虹,映照在干净的雪地上,流转出调色盘一样斑斓的荧光。
盛愿被寒风吹得哆嗦,站在路灯下?裹好围巾,看着呼出的热气?在飘雪的夜空中变成一团白茫茫的雾,飘然?散开?。
这两年,盛愿出落得愈发干净漂亮,安静时像用?画笔勾勒出来的美好景致,精致,清冷,轮廓柔软而脆弱。
纤细的睫毛拓下?淡淡阴影,清澈透亮的淡色瞳孔如同覆着莹亮的冰晶,仿佛世间的所有色彩与光线都愿意停驻在里面。
盛愿就静静的站在光辉暗淡的街角,发梢坠着晶莹剔透的雪绒,像一幅徐徐展开?的美人?画卷。
雪落在皮肤上,俶尔融化成一小粒水,凉得他缩了缩脖颈。
昏昧破败的路灯光线洒落,雪斜飞穿过?,于是每一片雪花都泛起被烧焦的颜色。
紧接着,一把黑伞蓦然?出现在路灯下?,顷刻将所有的光线隔绝,自上而下?的阴影将他全然?笼覆,一并遮住了落向他的身体的雪。
盛愿恍然?抬眸,轻微侧身。
他一瞬间恍然?,怔怔无言。
那把黑伞依旧慷慨的向他倾斜,遮去?了他头顶的雪,染白了男人?的肩,
坠在手腕的那一粒红透的痣,再一次晃了他的眼。
仿佛回?到了那个不堪回?首的雨夜。
牧霄夺一身黑色大衣,深灰高领,长裤笔挺、纤尘不染,一如从前。
周遭人?群如流,那道修长的身量背对寒夜,仿佛流动光晕中唯一静默的冰冷剪影。在这个来去?匆匆、无人?为此驻足的街角,他毫无征兆的出现,为另一人?撑起一把伞。
即便过?去?很?久,被真?正淋湿的人?,似乎只有他。
“……先生?。”盛愿心潮起伏,哑然?唤他。
牧霄夺没有应声,一双眸微低,点着墨色。那双本就天生?冰冷的眉眼沉寂下?来时,漠然?到令人?心生?畏惧。
盛愿曾幻想?过?很?多次与他再遇的场景,在伦敦街头,在翡冷翠的维琪奥桥……抑或一生?都不会重逢。
他大脑空白站在原地,深深呼气?、吸气?,骤然?紊乱的心跳使?他的指尖泛起酥麻,炙热滚烫的血好似顷刻间传遍了僵冷的四肢。
他默然?良久,声线隐隐不稳的问:“您怎么会在这里……是路过?吗?”
牧霄夺的面容依旧深邃无暇,骨相凌厉。时间对他是如此的宽容,没有在他的脸上刻录下?丝毫痕迹。从挺拔的鼻梁到清冷的薄唇,与两年来反复出现在盛愿脑海的梦境别无二致。
“不是路过?。”
盛愿听见,自己那颗寥寂许久的心脏再一次开?始跳动起来。
“咚咚,咚咚。”
“咚咚,咚咚。”
第58章
弥漫无尽的雪锁住了这座城市的容貌, 空茫的白充盈着街巷。
连缀的彩色灯串牵起道路两侧的瘦松,临街的店面已经为几天后的圣诞节做准备,玻璃门后灯火通明, 繁华灯影在?泛雾的车窗后萎缩成一片睡意朦胧的光点?。
盛愿坐在?副驾驶, 宽大的棉服罩住了他?拘谨的身体,自然也?没人发现?他?紧绷一路的脊背。
空调开?着暖风,一冷一热熏得他?有点?头晕脑胀,轻轻拉低围巾, 又将棉服拉链敞开?一点?透气。
“热吗?”问?出这句话的同时,牧霄夺已经将空调调低了几度, 没留给盛愿回答的时间。
盛愿咬得唇瓣微微塌陷,不言不语的将身体轻微向后靠,缓慢松懈力气的脊背后知后觉感到?酸。
大抵是鬼迷心窍吧。
他?站在?冰天雪地里,看见那把偏心的伞, 听见先生说送他?回家, 心里竟没能生出一丝一毫礼貌拒绝的想法,稀里糊涂的跟着他?上了车。
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他?对先生的绅士风范依然没有抵拒的能力。
雪夜的路况极差, 能见度低, 路面的雪被?压得紧实?, 又覆上一层绒绒的新?雪, 车轮碾过去出溜打?滑。
牧霄夺单手扶着方向盘,将车速始终保持在?三十左右,开?得平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