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皮应该坨了,”花雅把凉皮和西瓜搁在苗禾面前,“这西瓜是你佳阔哥给的。”
苗禾眨巴着黑眸看着他。
“你花婆婆回来了没?”花雅推着死飞到雨棚下上锁问。
“没,有,”苗禾说,“谢谢,姐姐。”
“不用谢,”花雅双手叉腰抬头观察青梅树,“今年果子结得还挺多,可以酿酒了。”
“嗯。”苗禾吸溜着凉皮也不忘接花雅的话。
“嗯什么?”花雅笑了笑,“你又喝不来。”
“想,喝。”苗禾停住筷子说。
“等我酿出来的,”花雅走进里屋,回头对她交待了句,“凉皮不好吃就别吃了,我马上做饭。”
南方海滨城市就没有春秋冬这一说,常年高温,七八月更是高峰期。他外婆在面厂上班,回来就吵嚷着不想吃米饭,只想喝带汤水的东西,最好是能冰镇的。
花雅要住校,每天做不了饭,只能等放假周包揽饭菜,现在考完试放暑假,得给老太太做饭了。
家里还有他上周特意去超市买的绿豆,之前给外婆熬过一次绿豆粥放在冰箱里镇着,没想到他外婆还好这一口。
搭锅熬粥的时间,花雅脱掉校服洗了个战斗澡,出来时手机上五六条江彧的未接电话。
也是,接到他儿子忘了报备了。
“怎么没接电话?”江彧疲惫又带有磁性的声音从听筒传出来。
“洗澡,”花雅单手用毛巾揉搓长发,“接到江旋了。”
“嗯,我知道,”江彧呼出一口气,像是在抽烟,“今晚我出差回来,你过来一趟,有时间吗?”
花雅思考间,苗禾敲了敲他的房门,手指向厨房,做了个拧的动作。
他点点头。
苗禾出去了,听筒里江彧的语气沉淡下来,“小椰。”
“有,”花雅说,“需要做饭吗?”
“不需要,”江彧说,“人来就行。”
“好。”花雅才说完,对方就挂断了电话。
说起来,他和江彧的初见是极其狼狈的。当然,狼狈的对象是他,就像今天穿着埋汰的校服去接他儿子一样,在父子俩面前,他都没有一身干净的衣服。
“小椰,我回来了,”花丽珍中气十足的嗓门从院子里直达卧室,“哎,小苗也在啊,你们是不是放暑假啦?”
花雅抿唇走出去,看到他外婆身穿花缎绸衣,裤子挽到膝盖处,脚上全是泥泞,正抽出井水洗脚。
“面厂是泥石流了吗?”花雅抱臂,倚靠在门桩上问。
“什么泥石流,”花丽珍乐呵道,“是去帮你王大婶儿在秧田里捞虾来着,喏,还给了我们一包,你会弄吗?”
“会,”花雅说,“蒜蓉还是辣炒?”
“看你,问小苗吧,”花丽珍说,“小苗想吃什么口味儿的?”
“我都,可以。”苗禾说。
“那就辣炒吧。”花雅故意道。
花丽珍瞪大眼,“你是想辣死你外婆吗?”
“小苗,剥蒜,”花雅浅笑,拎起那包龙虾,“我洗虾。”
吃完饭,催债的钱丁丞已经给他转了过来。
这笔单子打得小,钱给得也少。桐县的混混很多,尤其是三江那边,经常会有三五两群约架,警车鸣笛已经是常态,而大多数混子是帮那些做黑生意的老板去上门收账,美其名曰是催债,其实就是当打手以暴力手段逼迫别人还钱。
入这行没人带,花雅自愿进。
因为来钱快。
但担得风险也大,有时候火拼起来拿刀砍一地的血不是没有过。
他分出一点钱转给苗禾,毕竟今天的赵强是她找到的。
“走吧,送你回家,”花雅回复完江彧在微信上发来的消息,抬头对苗禾说,“把小龙虾提着。”
苗禾将石桌的作业全部收进书包里,摇摇头。
“客气呢?”花雅看着她,“你花婆婆专门给你留的。”
“你们,吃。”苗禾模样认真,“我今天,已经,吃过了。”
花雅明白她的意思,在这儿吃过一顿饭,怎么还有带走一份的道理。
“没事儿,我们还多,”花雅顺手提起小龙虾递给她,“拿着。”
夏夜,乡间小路上走着不少吃完饭出来散步的人,花雅载着苗禾驶过秧田,在离他家不远处左拐角的小巷子里住着几户人家。
不知道哪家养的土狗,听到自行车轮撵在土路的声音疯狂犬吠,惊起大鹅的吼叫。
苗禾家修的一楼一底砖混楼房,院坝的铁门用链条锁着,她爸还没有回家。
“进卧室记得要锁门,”花雅嘱咐她说,“如果你爸又发酒疯砸你门打电话给我,听到没?”
“听到了,姐姐。”苗禾点点头。
“走了,”花雅手捏着车把,“白天来我家做作业。”
“嗯。”苗禾应道,掏出钥匙开锁走了进去,拉开路灯给花雅照亮出巷子的路。
揣在裤兜里的手机又开始振响,花雅不用想都知道是谁打来的,从吃完饭到现在已经八点多,天完全黑了下来。
他没管,骑着死飞离开乡间小道,通往去县城的宽阔柏油路。
刚转弯,突然急驶过来的黑色轿车与他迎面相撞,彼此间隔只差五厘米,空气中顿时弥漫出刹车片的焦味儿。
车牌号他太熟悉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