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和首都市有几百公里的距离,他在大巴车里迷迷糊糊地坐了很久,饿了就吃从家里带过来的没有味道的面包。车里有各种味道,像是方便面的味道,还有大巴车才有的特别味道。
坐在他旁边的陌生女人看他小孩子一个人,分了一个苹果给他,说话时带着浓重的本地口音:“小朋友,你去首都是干什么的啊?”
她自己是去打工的,但是这么小的孩子总不该是去打工的。
郁初觉得说自己去公司面试当明星很不好意思,听起来太自命不凡。他思考一会儿:“我过去找亲戚,他在那边打工。”
“这样啊。”
好不容易到了首都市,郁初带着自己的行李慢慢下了车。
这里高楼林立,和他家那边完全不一样,就算是市里也没有办法比。
他身边是穿行而过的车子,每一辆看起来都干净得能当镜子用。车子从他身边呼啸而过,不会为他停留。
在这一刻,郁初有了一种羞耻感,他和这里格格不入。
他用自己买来的便宜的二手智能手机查了那家公司的地址,它居然在几十公里外。
郁初只好去搭地铁,他第一次坐地铁,一号线二号线什么都不懂,差点往反方向坐。
又是坐地铁又是打车,最后总算是到了公司,还好没有迟到。
排队二次面试的时候他就拎着自己的行李,队伍里的其他人看起来光鲜亮丽,他依然有些格格不入。
轮到他之后,他拎着东西就进了房间。
坐在长桌后的人直直地看着他,问道:“你是郁初,对吗?”
郁初点点头:“您好。”
这时的他非常紧张,就连这一声简单的问好都是他做了很久的心理准备后才说出来的。
面试的房间很大,也很空。
二次面试比初试要严格许多。坐在长桌后的那个女人要求他把自己的整张脸都露出来,把头发全部往后撩,然后保持着这样子的姿势不要动。
郁初照着她说的做了。他抬起手,把自己所有的头发都撩到后方。
女人细细地打量着他的脸,半分钟后才说:“放下吧。”
他看到她在纸上写了什么。
郁初站在房间的中央,灯光都照在他的身上。他感觉无所适从,微微地低下头,像是这样就能躲避开其他人的视线和灯光。
他紧张地等待着。
“你很不自信。”女人说,“这样哪怕你真的很有很好的资质,别人也会因为你的不自信怀疑你。”
郁初这时抬起头,和她对视。他才注意到桌上其实还放着一块座位牌,上面是五个字,制作人姜珉。
“你现在还不够自信。”姜珉说,“但是你通过了。期待你后面的表现。”
郁初和她说了谢谢,然后离开了房间。
那天的郁初站在公司的展示墙前,看到了那些奖杯和专辑。
在郁初的眼睛里,它们闪闪发光。可以赚到很多钱,可以被万人仰慕,他很向往。
如果他也可以和那些人一样站在舞台上的话,他可不可以变得和他们一样。
……
郁初回忆了很多事情。在此期间,他没有任何动作。只是维持着刚才的姿势,站在柜子旁边。
他给了自己很多次机会,也给了他的家人很多次机会。
直到前几天,他意识到他好像没有办法和他们和解。
像许多年前一样,郁初离开了他的家。
唯一不同的是这一次郁初不会再回来。
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他都不会再回到这个地方。
郁初走出院子,他下意识想要回头看一眼这个姑且还可以称之为家的建筑。
然而在他即将回头的那个瞬间,另一种情绪压制住了他,他深吸一口气,没有回头,继续前进。
买房子的时候他没有写自己的名字,而是写了杜芮舒的名字。他一直觉得妈妈是个可怜的女人,她总是在漂泊,他想让她安定下来,于是给她买了一套房子。
他也给了杜芮舒一张银行卡,如果杨安成接下来不再赌博,不再投资,那笔钱足够他们悠闲地过完接下来的人生。
郁初留下那张银行卡只是想给杜芮舒用,可是怎么想都不太可能。那张卡里的钱肯定会被杨安成挪走一部分,这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但是他已经不在意了。
他抬手摸了下自己的脸,摸到了一手的湿滑,直至这一刻他后知后觉,原来他在哭。
郁初走到门口,这时,他听到两声微弱的猫叫声。
他转过身,发现是那两只狸花猫。它们刚刚似乎一直跟在他的身后。只是他没有注意到它们的叫声。
之前郁初想着,如果他下次过来时它们还在这里,他就想办法领养它们。
可能是因为听懂了那天他说的话,所以今天特地跟在他身后,不断地叫着,想要引起他的注意。
郁初慢慢地蹲下身,伸出手:“你们要和我走吗?”
两只猫都把自己的爪子放到了他的手上,毛茸茸的,有些痒。
于是郁初抱起它们,轻轻地摸着它们的脑袋,轻声说:“那就和我走吧。”
他抱着猫,走出大门口,发现谢知远的司机还在等他。
看到郁初怀里多了两只猫,司机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帮他把猫放进车里。
等郁初上了车,他动作麻利地关上车门,回到驾驶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