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刻钟后,他从已经冰凉的水里站起来,用干净的帕子擦干水迹,然后随手裹住赤/裸的身体,朝卧房走去。
宋枕棠方才一跑回来,就直往床上钻。
她想要故技重施地装睡,可这大白天的,实在显得欲盖弥彰。于是,她只是裹着被子在床上翻滚了几圈,头发都弄乱了。
宋枕棠揉了揉耳朵,有些烦躁地把钗环都扯下来,任由金玉宝石满当当地铺了一床。
海藻般的长发顺势滑落在肩头,宋枕棠盘腿坐着,揪着一绺儿柔顺的头发发呆。
说是发呆,实际上是在想萧琢。
两人同床共枕这么久,她还是第一次看到男人脱了衣服的样子。
劲瘦的腰身,绷紧的小腹,宽阔坚硬的胸膛,还有那一双强壮有力的手臂。
他轻而易举地就能把他捉住,却又怕她受伤似的,特意拿手掌垫在她的腰后,以防她会撞到门板上。
那双手看起来有些粗糙,比她的手掌足足大了两圈,却会温柔地抚摸她的头。
宋枕棠揪着头发的手不自觉地就往自己头顶上摸,掌心盖住方才萧琢触碰过的位置,鬼使神差的,她学着萧琢的样子揉了两下。
门外传来脚步声,不紧不慢地往房间里走。
宋枕棠猛然回神,她把手拿下来,看着自己白白净净的手掌,不敢相信自己刚才是在回味萧琢触摸她的感觉。
双颊上刚刚褪去的温度又飞快烧起来,萧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怕被他看出自己的异样,宋枕棠迅速从床上爬起来,然后胡乱在床头摸了本书,跑到榻上去看。
吱呀——
房门正好在此时推开,萧琢走进来,一眼就瞥到了正在装模作样看书的宋枕棠。
灼烫的耳朵藏在乌云般的头发后面,只露出一双通红的耳尖。
萧琢伸手刮了下眉心,转而去看那边的床铺。
凌乱的被子,偏移的枕头,还有那满床珠翠。
很容易就猜到宋枕棠方才独自在屋子里的时候都干了什么。
萧琢滚了下喉结压住喉间的笑,然后若无其事地走到桌子旁坐下,拎着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冷茶。
宋枕棠坐在长榻上,曲着双腿,把书册戳在膝盖上,但她根本没看,只是拿它做遮挡,一双漂亮的眼睛藏在后面,偷偷地往萧琢所在的方向瞧。
萧琢坐的位置正好是侧对着宋枕棠的,如果不特意回头的话,是看不到宋枕棠动作的。
宋枕棠因此
胆子大了些,打量的目光也不再遮掩,但仍然没说话。
假装自己不在这个屋子里。
萧琢如何不清楚她的心思,在宋枕棠看不见的地方,他压下唇角的笑意,也没有主动开口。等喝完水之后,他抬手把身上披着的衣服一脱,这下整个上身都露了出来。
宋枕棠的呼吸一滞,抓着书册的手不自觉收紧,还好她的指甲刚刚修剪过,要不然怕是要把书页都勾破。
她慌忙低头,可那一双眼睛不受控似的,总是忍不住要往萧琢身上看。
她以为萧琢脱了衣裳之后,就会立刻换上新的衣裳,结果这人把怀里的中衣往屏风上一扔,竟然就这么裸着上身去翻柜子了。
宋枕棠再也忍耐不住,“喂!”
萧琢仿佛才知道屋子里有个人似的,探究的目光睇过来,堪称温顺地开口,“公主是在叫我?”
宋枕棠咬牙道:“你为什么不穿衣服?”
萧琢看一眼自己,再看一眼被自己扔开的衣服,有些委屈地说:“方才在浴房殿下不是扔到地上了,还踩了两脚,难道殿下忘了?”
宋枕棠一愣,她的确是不小心给落到地上了,但什么时候踩过?
然而转头瞧那衣裳时,上面竟然还真的沾着几道不知名的脏污,看上去倒真像是被踩过一般。
莫非是她刚刚离开时不小心踩到的?
宋枕棠顿时有些心虚,咳了一声,道:“那,那你继续找吧。”
萧琢应一声,转身继续找。
这屋子很大,柜子箱笼也不少,萧琢随手拉开一扇柜门,里面满满当当塞的全是宋枕棠的衣服。
她年轻又活泼,向来喜欢鲜亮的衣裳,漆黑古板的衣柜里仿佛藏了一道彩虹。嫣红的、橘红的、水绿的、杏黄的、宝蓝的……各色各样。
萧琢动作一顿,手指不自觉的在其中一件垂落的流苏上碰了一下,姿态轻柔得仿佛握到了宋枕棠的手指。
半晌,他才又合上柜子,然后去找下一个柜子。
他这边的动作不紧不慢,反倒是宋枕棠有些受不了了。这男人怎么这么不知道检点,赤/着胸腹在房间里乱晃。
尤其他刚沐浴过,身上的水迹没有尽数擦干,脊背偶有水珠划过,顺着束紧的腰带划入下腹,看得人莫名口干。
宋枕棠耐心耗尽,又叫了他一声,“喂!你快点找。”
萧琢回头瞟她一眼,恍然道:“是不是臣的动作太大,打扰公主看书了,那臣小声些。”
宋枕棠听着这话,险些把手里的书卷攥烂,可她又不能说自己根本没看书,最后气得呼了两口气。
她没再说话,萧琢却为了放轻声音,动作变得更慢了。
宋枕棠嚯的起身,趿着鞋子冲到第四扇柜门前,她刚刚给萧琢找过衣服,知道放在哪。
甚至都顾不上端公主架子了,宋枕棠一把拉开柜门,动作堪称粗暴地抽出一套衣服,然后转身就要递给萧琢。
然而,不知萧琢什么时候站到了她的身后,她这一伸手,正好摸到他的胸口。
萧琢常年锻炼,身体状态保持得甚是完美,线条流畅,肌肉结实,可惜有那么多道旧疤破坏了美感,正中那道最吓人,狰狞着,像是要把他的心脏豁开。
宋枕棠手指正好触在这条疤痕上,莫名的,她没有立即抽开,反而还用温软的指腹在上面蹭了一下。
“疼吗?”她迟滞地抬头,问了个傻问题。
陈年留疤怎么会疼,萧琢轻易看穿宋枕棠眼底的心疼,他本该摇头,嘴上却道:“有点疼。”
手指变成手掌,宋枕棠将整个右手都覆上去,遮住那道刺眼的疤痕,掌心正好贴在萧琢的胸腔上。
咚咚——
她感觉到了萧琢跳动的心脏。
“跳的很快。”她说。
萧琢深呼了一口气,直白道:“因为你。”
宋枕棠被他说得耳热,却不愿意放下触碰的掌心,她在那道伤疤上轻轻按了一下,问:“到底是谁伤的你?”
萧琢伸手挨住她的手腕,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问道:“公主殿下,你要替我报仇吗?”
宋枕棠哼了一声,“不行吗?”
她护短地说:“你是我的人,谁也不许伤害你,就算是我父皇母后也不行。”
“萧琢,我会给你撑腰的。”
从小到大,萧琢根本数不清自己挨过多少打,受过多少伤,可是没有人能帮他。
因为他身上这些狰狞的疤痕,全部来自于自己最亲的人。
他以为自己早已习惯,可是看着眼前这个娇娇小小的,说要给自己撑腰的小姑娘,忽然觉得眼眶一热。
“不需要报仇,伤害我的人已经死了。”萧琢说,“我从前总是在怨恨,可是现在,我忽然觉得这些前尘往事一点儿都不重要了。”
宋枕棠似懂非懂,“为什么?”
萧琢没有回答,只是捧起宋枕棠垂落在自己身上的发丝,偏头轻吻了一下。
男人一低头,温热的呼吸便尽数打在宋枕棠的颈侧,宋枕棠不自在地抖了抖。
掌下的心脏比方才跳得更快,咚咚跳动,震得她手腕发麻。那道伤疤也莫名有些发烫,像是被什么东西咬到了似的,宋枕棠蜷了下手指。
好似蝴蝶振翅,在胸口划过,早已愈合的伤疤在此时变得痒痒的。
萧琢拢着宋枕棠的腰身,低头埋在她的肩膀,蛊惑一般低声开口,“公主,很疼,能不能给我揉揉。”
宋枕棠第一反应就是摇头。
然而萧琢贴在她颈间,温热的呼吸扫得她双腿发软。
“公主。”萧琢不气馁,仿佛是在哀求,“帮帮我。”
宋枕棠觉得眼前这个男人仿佛变成了什么毛绒绒的犬类,蹭的她心口一阵发软。
她本就嘴硬心软,这会儿心脏都要化成一汪水。
终于,她听话地点了点头,然后在萧琢的心口上揉了两下。
她力气小,又怕萧琢会疼,掌心贴过去像一片羽毛落下。
宋枕棠揉了两下,问他:“还疼吗?”
萧琢装可怜,扮柔弱,忍耐了这许久,就是想博得怀中人的心软。此时他目的达到了,按照计划本该收敛,却忍不住求得更多。
他收紧怀抱,将人拘得更近,点头道:“好像更疼了。”
他刚刚洗过澡,身体里有一股流窜的燥热,此时赤着上身胸口仍旧发烫,发间还氤氲着没有擦干的水雾。
宋枕棠被囚在男人怀里,叫蒸腾的水汽熏得脸红,她感觉自己已经有点晕乎乎的了。
萧琢的声音听起来实在太可怜,她看着眼前的疤痕,莫名想到了男人那日的梦呓。
她忍不住心软,傻傻的不知道拒绝。
半晌,她收回手,垫脚吻住了男人的胸膛。
少女的唇瓣比羽毛更柔软,贴在胸膛之上,落下一个个细碎的吻,那么轻柔,带着满满的怜惜。
萧琢没想到她会这么做,整个人一僵,前倾的身子像刚刚钉满钉子的铁板,一下子忘了所有的动作。
只有胸腔不安分的心脏,证明他还活着。
宋枕棠那么单纯,一点点吻过之后,还要抬头邀功,“萧琢,现在好些了吗?”
萧琢盯着她水润的唇,那是男女之间最无声的勾引。
他说不清宋枕棠是不是故意的,只知道自己再也无法忍耐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