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国秀扭曲的爱里夹杂着钝痛,程晚曾经小心翼翼去接,除了一身伤,什么也没得到。
远走高飞的母亲忘记了一切,偶尔流露的温暖让程晚一时?趋之如骛,那?点爱不够多,却刚好?能让程晚死去的心短暂的过活。
但今天,所有?的一切都?丑陋又真实地摊开在他面前?,原来所有?的一切只是程晚的幻想。
他的情绪一下子就走了,像是盛夏的太?阳雨,着急忙慌地下了一阵又飞快离开,只留下了无尽的沉闷。
“你给了我一颗精子就得让我感恩戴德的样子真让我恶心,你要死不活把气?发泄在我身上的样子真让我恶心,你看着我这张脸就厌烦偏生装作慈爱的表情真让我恶心。”
“你!程晚,你给我闭嘴!”
程国秀放在身边的手见势就要抬起,只是看着少年肿胀的鲜明的脸颤了颤手,那?只手不上不下的停在半空中。
程晚咬着牙,看也没看那?才打过自己的巴掌,闭嘴,他偏不!
酸涩的感觉从?眼?眶涌出,泪水汇聚成滴,随着眼?睫的一眨滚落脸颊,为红肿的脸添上一抹微不足道的清凉。
“你真的有?把我当做你的儿子吗?”程晚的声音变得哽咽,喉腔生出一团气?不上不下让他呼吸受阻,他质问道:“你有?愧疚过吗,哪怕一点。”
愧疚过吗,在你醉生梦死对?我动辄打骂的日子,在你把我关进全是垃圾的房间让我和老鼠为伴的日子。
在你对?我默默无闻的十二年……
对?上程晚阴冷又偏执的目光程国秀忍不住后退, “你,你……”
那?个在他面前?一直低头,一直沉默,一直逆来受顺的人?在这一瞬间就像是换了个人?,像蝮蛇一向吐着嘶嘶的蛇信子向他缓慢爬行,这种冷血的动物竟让他有?些害怕!
“……我是你爸,你和我谈愧疚?”常年说一不二的地位到底是占了上风,他强忍着心里的那?层不愿面对?的惧意道。
程国秀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觉得程晚的话简直是天方夜谭,被程晚忤逆的气?愤比所有?的情绪都?来得重,“吃我的用我的,现在还敢来谴责我,程晚,我告诉你,在这个家我就是天!”
程晚沉默了片刻,道:“啊,是啊,你是天。”
程晚看着程国秀脸上理所当然的神情,眼?神平静,平静到再升不起一丝波澜。
他早该知道的不是吗。
细碎的光芒弥散,化作尘埃,一如窗边阳光照射之下的尘埃,程晚落下眼?帘,所有?的攻击性一时?间荡然无存,仿佛方才的一切只是程国秀的幻想。
程晚的妥协让程国秀认为重新获得了掌控权,虽然心里还是不舒服方才程晚对?他的顶撞,但刚才的一巴掌让他心里莫名生起了愧疚,他已?经很久没有动手打过程晚了。
那?个弱小的少年在他看不到的时候已经成长到这种地步了,程国秀混沌的眼?睛微眯,升起了一份警惕。
他惺惺作假道:“爸是为你好?,以后别去找你妈了,你要记住,这里才是你的家。”
“是啊,程晚,我们才是一家人?啊。”
隐身许久的王春丽接过程国秀的话说了下去,她?脸上挂着慈祥的笑,眼?中的神情却很冷漠,但足以骗过愚蠢的程国秀,“好?了,父子俩何?必闹得这么难看。”
当喷火的战场冷却,她?又出来做了好?人?,每一次都?顾全了程国秀的面子,维持着所谓的慈母形象,一个虽然有?点小缺点但依旧很爱继子的形象。
她?把程国秀推回屋,劝道:“程晚,别和你爸置气?,你也快成年了,懂点事啊!”
卧室的房门一关,唱红白脸的夫妻二人?回到了自己的碉堡,一场大戏草率了事。
程晚定定看了浮动的尘埃许久才抬腿往卧室走,看也没看桌上那?全是红辣子的菜,目不斜视。
“哥……”
一道软软糯糯地声音叫住他。
程晚步子一顿,面无表情地回头看他。
“你为什么要凶爸爸?”
程早天真无邪的话藏着偏爱也藏着对?程晚的埋怨,稚嫩的脸每一处都?是程国秀的影子,是和程晚截然不同的硬朗。
程晚够了勾唇,面露讽刺,他冷着声道:“关你屁事,还有?,下次再敢跟我说话我就把你干的事告诉你最?爱的爸爸。”
他最?后几个字音拖得很长,声音一步步放轻,以至于最?后两?个字都?只剩下了口型。
他的眼?神太?凶,褪去了所有?的伪装以后十分阴冷,程早害怕地直咽口水,“知,知道了。”
程晚冷眼?看着他变得唯唯诺诺,无趣地关上门。
砰——
程晚无力地靠在门上,腿脚酸软无力,支撑不住地往下滑,强撑着的愤怒、冷漠散了个干净。
他掏出口袋里的手机,痴痴地看着聊天框的备注,黯然无光的眼?底升起一道微弱的光。
我只有?你了……
他颤抖着手,费劲地打下一串字符,回应着他唯一能够挽留的人?。
【到了。】
许南禾打开桌上的台灯,看着乱码发来的两?个字轻笑一声。
线上聊天的时?候可真冷漠。
*
“早上好?。”许南禾把早餐放到程晚的桌上,“没吃早饭吧,今天多买了一份。正好?,你帮我解决吧,不要浪费粮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