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念立刻意识到,或许是因为和解寂夏祂们相处久了,他一直都在用人的行为逻辑去思考诡异的行为。
对诡异而言似乎所有的行为都只有一个动机,那就是侵吞别的诡异,然后不断变强。
想清楚后,容念顿时看向比任何诡异都彬彬有礼,都更像人的莱斯特:“你来这里也是想要侵吞【解氏集团】?”
莱斯特笑容始终温雅矜持,他太像一个人了,包括此刻的回答:“这种事情在怪谈之间再正常不过。你没发现餐桌上没有食物吗?因为所有的宾客就是其他宾客的食物。我想吞并对方,对方当然也想吞并我。实际上一开始我拒绝了几次呢,因为打赌输了,承诺了某个存在,【半山湾】不会扩张。但是因为发现新娘是心上人来着,就忍不住来了。”
所以,【谢氏集团】选中他当新娘,是为了诱骗莱斯特来,企图吞并【半山湾】?
看似合理。
可是【解氏集团】怎么知道容念能诱捕莱斯特?
容念:“看来你们双方对于能吞并彼此都很有信心。”
莱斯特说:“但现在局势有些复杂,看起来有信心的不止我们。”
容念明白莱斯特说的是,此刻正在让解神全神贯注对峙的祖宅外的某个存在。
那个存在很可能是不知道为什么无法进入宴会的宗定夜。
但解寂云呢?
容念一直没找到祂。
可是在前两个周目里他都感觉到了解寂云的存在。
从解寂云有影子来看,祂似乎是被笼罩着洋楼别墅的黑雾给隔绝在【光】之外了。
是因为祂做了什么危险的事情,被【解氏集团】发现,于是除名了吗?
还是解寂夏做了什么顶替了祂继承人的身份,因为继承人的唯一性,祂失去了进入庄园的资格?
哪怕已经经过两个周目的信息收集,容念知道的还是太少了。
就在这时,台上的解神似乎判断宗定夜一时半会根本进入不了这里,于是将目光移到了宴会上。
这时候,仅剩的三个宾客诡异刚好互相吞噬杀戮死亡。
于是,众目睽睽之下,从所有诡异的肢体里站起来了那个唯一的最强者。
容念想起莱斯特说过的,正确的仪式是,所有宾客诡异分享新娘的血,然后返还给新娘祂们的诡异之力,但没有说最终会如何。
这样看的话,这和宾客之间厮杀吞噬,诡异之力融合为一,是不是异曲同工?
容念忽然明白了,他看向莱斯特:“祂们会不顾一切地攻击解寂夏,是你篡改了仪式?”
【小说家】的能力,篡改在场所有诡异对古神赐福仪式的认知,难道不是顺理成章吗?
他竟然才想到。
莱斯特一瞬不瞬望着容念,笑容比之前含蓄收敛:“你对我的吸引力比我想的还大,我自己都舍不得咬下一滴血,让其他低级的存在沾染,我是绝对不会允许的。”
他的神情仍旧温润无害,没有一丝锋芒棱角,甚至还带着音乐家的淡淡的忧郁。
但容念分明看见,他的温润蒙着一层说不出的晦暗阴郁。
仿佛古典主义的油画蒙上的时间的阴影。
这是容念第一次直白感受到莱斯特身上,属于诡异的危险,温柔下隐藏的獠牙。
容念克制了下意识想要后退一步的冲动。
面对这样的大诡,退让怯意并不是好现象。
他转移注意力地去想,怪不得贝泽尔二话不说就上去帮解寂夏了。
贝泽尔也有【小说家】的能力,应该也知道了莱斯特做了什么。
是为了让莱斯特篡改的故事成真,才帮助解寂夏一起完成了这件事,反观解寂夏才是真的不知道。
至于解神有没有被【小说家】蒙蔽,容念就不清楚了。
容念将目光移向那个新生婴儿般的最强者。
之前所有宾客诡异在一次次厮杀死亡的进化过程中,虽然越来越强,但也越来越摒弃了人形,一个个看上去就像各种奇形怪状的怪物。
直到这个最终体,对方是完美的人形。
在一片血色残肢中,祂的全身却都是苍白的,包括身上的衣服,包括长长的头发。
那是一种病态的惨白。
祂背对着容念,看不见脸,但想必皮肤也会是同样的白。
对方身上散发着冰冷死寂的气息,仿佛一个没有任何意识的兵器,一具会动的尸体。
解寂夏和贝泽尔就不用说了。
莱斯特那种过于放松的神态都微微凝重了一些,似乎这个最终体终于可以作为对手看待。
容念没想到的是,那个最终体完全站直后,对方所做的第一件事却不是继续攻击解寂夏,或者去到台上的解神身边。
原本背对着容念的最终体,忽然毫无预兆转过身来,直直地没有任何犹豫地望向了容念。
容念:“……”
在心惊的同时,容念也看清了对方的脸。
并没有想象的可怖。
是跟眼前的尸山血海格格不入的纯净感,纯净得甚至有一些圣洁,仿佛代表死亡的天使。
原本裹尸布一样惨白的衣服,在这张脸的衬托下,顿时仿佛油画里天使的衣袍。
对方俊美的面容上没有任何情感和波澜,一双幽绿的眼眸如同翡翠一般,里面同样空无一物。
不,现在里面倒影着容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