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诺笑出了声。
而随即,这人的视线忽然下移,紧接着,方黎的手就被人莫名其妙地捉住了。
“做什么?”方黎奇怪地问。
可对方没理他,竟只是欣赏艺术品一样把玩着他的手,每一根手指、每一道指缝,都被那指尖带有厚茧的手碰触了一个遍。
空乘偶尔路过,询问他们要不要喝饮料吃零食,可谭诺却只是礼貌的拒绝,手却始终没有放开。
而且只要方黎有丝毫抽离的倾向,对方就会倏地握紧。
“谭诺……大庭广众之下的……”方黎实在有点受不了了,虽然空乘的表情看不出什么异常,似乎是见多识广,不过他有点过不去自己那一关。
“怕什么?”谭诺看起来无辜得不行。
“我不是怕……”连方黎都觉得这辩解着实苍白。
“那是什么?”谭诺说着,竟挑眉一笑,“曾经我多少会考虑你的感受,不过现在不会,因为你实在太瞻前顾后了。”
方黎有些恼怒,刚想反驳,却又哑口无言。
谭诺就这么举起他们的十指相扣的手,然后放在阳光下仔细地看。
方黎忽然觉得,阳光从他们的指缝溢出,竟好像戒指一般璀璨。
“你的手比我的好看多了。”
谭诺说。
观察半晌,竟只得到这么个结论。
方黎哑然失笑:“这有什么可比的?”
谁知谭诺竟然笑得更温柔,但目光幽深,仿佛回忆起了什么:“记得那时,我便是被这双手吸引的。”
“什么?”方黎突然有了兴趣,玩笑着问,“竟然不是脸。”
“脸当然好,可手更好。”谭诺笑道。
方黎被逗笑了:“什么意思?不要让我一点点问。”
“初见那天,你全身上下只有手是最干净的,很突兀。”
谭诺的指尖依然在仔细摩挲着方黎的手,又麻又痒,显然是故意的。
方黎努力忽略对方的撩拨,却还是不争气地呼吸急促起来:“……你到底想说什么?”
“那个时代,学西洋乐器的大多都是富家子弟,可你明显……”
谭诺竟然罕见地迟疑了。
“是个穷鬼,不用在意用词,”方黎很是善解人意地补充,“穷鬼,但学了小提琴,还不自量力地试图进乐团。说实话谭诺,你那个时候是不是在赌?”
“有一些吧,”谭诺倒是很诚实,“不过最重要的还是你对手的在意。在那种生活下,手还能保养得那么好,证明你对音乐很重视,为此一定吃了不少苦头,受了很多质疑。”
方黎怔忡无措。
这些话,谭诺从前从没有讲过。
没想时过境迁,物是人非,这些连他自己都记不清的细节,对方却记得如此清晰。
他嗫嚅了许久,有千言万语,最终也只说了一句:
“还好……”
谭诺没有再讲话,就这么默默注视着他。
方黎被看得脸涨红,手也被人握着,动弹不得,他感觉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看在眼里,索性躺平了。
有一句很俗的话是怎么说的来着?
‘你什么样子我没见过?’
土味,却也是事实。
方黎转过头去,默许对方握着自己的手,心好像被一团温暖的雾气包裹,氤氲不明,暧昧得抓心挠肝。
旅途很漫长,但有对方的陪伴,也不至于难熬。
他们一早出发,落地已经是当地时间的夜晚了,机场繁忙得不行,目极之所都是行色匆匆的旅人,广播里正用法语播报着航班信息——
是的,方黎此刻正身处巴黎。
“接下来去哪里?巴黎这么大,你打算去哪里找?”方黎认真地问道。
“不急,”可谭诺却如是回答,“先去吃个饭。”
方黎一下子就火了:“您老人家不会是真的来旅游的吧?够了,认真一点儿,先把人找到。”
“别担心,我有分寸。”
他本来心急火燎的,可谭诺这颇有自信的话又让他收起了几份焦急。
“你别搪塞我啊,我真的不是旅游来的。”
方黎虽然这么警告着,他只能将信将疑地跟随。
到底还是谭诺熟悉巴黎,所以就这么迷迷糊糊地,他竟来到了塞纳河畔。
而且距离埃菲尔铁塔很近。
这个时候铁塔还没有亮起灯来,塞纳河畔被路灯点缀得仿佛梵高的星空一般。
而谭诺竟把他带到了一间餐厅里,方黎没了脾气,只好静静地看着对方到底想干嘛。
那人选了个露天的位置,景色是真好,而且也不算热了,倒也称得上舒适。
随后,谭诺招来侍者点餐,方黎带着气,他什么都不想吃,哪怕已经很饿了。
“你够了谭诺,叶小姐到底在哪?别告诉我你不知道。”方黎沉住性子,强忍着发怒的冲动。
可谭诺却很淡定,甚至还抬起手,指了指河畔的一架三角钢琴,道:“你说我去那里弹奏一曲,会不会把君歌引过来?”
方黎只觉得好气又好笑:“你把叶小姐当什么了?”
只见谭诺微微一笑:“要不要试一试?”
看对方这颇有自信的模样,方黎突然意识到,谭诺绝不是个胡作非为的人,从上飞机,到最终坐在这里,目标始终明确。
“所以你才让我带琴?”方黎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