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让多年披着那张温润热心的皮,什么时候受过被拒之门外的亏?
一时间他表情难看,独自站在阴影下,高举起手里的蜡烛,似乎想要砸一下门。
但很快克制住了,转身往回走。
快走到宿舍区正门,灯光越来越亮。
陈让带上帽子,把头垂到最低,快步走了进去。
他行色匆匆,下意识地想从平时走惯了的停车场穿过去。
但路过的每个人似乎都认识他。
就算不认识,看着他手里攥着的白蜡烛也会悄悄地在他身后议论两句。
陈让把帽檐拉到最下面,只露出一个下巴。
转身拐进宿舍楼后面的一条小路上。
这条路上围着围栏,外面是一大片施工现场,黑漆漆的,没有学生愿意晚上走这里。
陈让轻轻呼出一口气。
这才注意到,刚才因为紧张,他下意识地想握住点什么东西,手里的蜡烛被他捏断了,此时正一分为二地躺在他手心里,还有一些碎的蜡油黏在他的手上。
陈让把蜡烛翻到有血迹的那一面,盯着看了半晌,不情不愿地走到垃圾桶旁边扔了。
看到这里,陆安舟问:“他看起来知道蜡烛上有血迹,为什么还要一直拿着它?”
陆洵想了想,轻轻摇摇头:“可能他想用那个反咬我一口?我猜不出来。”
陆安舟飘在投影仪后面,闻言深深看了他一眼:“需要我一会帮你问问吗?”
“不需要,”陆洵带着丝漫不经心,他靠在床头,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摸上电子香火,要按不按的,“反正他都扔了,无所谓了。”
陆安舟说:“可是我想知道。”
陆洵这次没犹豫,他的手指又一次按亮了电子香火,身后传来陆安舟轻轻的一声“啊”。
陆洵想,像奶猫叫。
眼看着陈让已经快走到小路中间,最黑的那块。
陆洵给杨硕辉发消息,让他等会不要害怕,只管录视频。
还交代他,一定要把蜡烛点燃了,再放在小路正中间。
杨硕辉给他回了个明白的手势。
他把自己藏在楼栋的阴影里,抻着头往陈让的来路看了好几眼,听见隐约传来的动静,随即从随身带的包里掏出打火机,“啪”地点亮了蜡烛。
火光很快照亮了他站着的一小片区域。
杨硕辉小心翼翼地护着蜡烛走到小路正中间,蜡烛立不住,他反手滴了几滴蜡油在地上,很快把蜡烛黏在了地上。
下一秒,陈让顿住脚步。
前方莫名其妙出现的微弱亮光,和鬼鬼祟祟的人影让他的眼皮开始猛跳起来。
他虚张声势地高喊:“谁啊!”
前方万籁俱寂。
就连树叶窸窸窣窣的声音也消失了。
陈让又喊了一嗓子:“有人吗!”
还是没有动静。
他哆哆嗦嗦地继续往前走,脑子里不可控制地想起他召鬼的那天晚上,心里悔不当初。
一个没留神,脚下被石子拌了一下,差点崴倒,扶着旁边的栏杆才堪堪站稳。
陈让深吸一口气,狠狠地把石子踢远了,嘴里不住念叨:“真他妈缺德,故意把石子儿放……”
他话音未落,石子叽里咕噜地滚到某个地方忽然停住了,发出一声及其轻微的“叮——”
陈让猛地闭上嘴,惊恐地抬头环视了一圈四周。
到处都太黑了。
原先路上至少还有一点月光和宿舍楼里映出来的灯光,此时却像有人在他的眼睛上蒙了一层黑布,黑到伸手不见五指。
幕天席地,陈让只能听见自己胸腔里传来的巨大“咚!咚!咚!”心跳声。
刚才前方的那点微弱亮光反倒成了他此时的救命稻草。
陈让战战兢兢地加快了脚步。
……近了。
距离那簇拇指大小跳跃的火光更近了!
陈让的速度越来越快,他几乎跑了起来。
但当他看清火光来源于哪里之后,整个人都呆傻了。
他怔愣地站在原地,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手心。
确认蜡烛真的被他扔掉之后,陈让的脸“唰”的一下变得惨白,额角的冷汗不住地往下滴。
从杨硕辉的角度看,陈让整个人都开始发抖。
一开始只是手在抖,他想捂住耳朵,但手在半空中就抖得抬不上去。
然后是腿,他两股战战,到最后甚至站不住了,跌坐在蜡烛前面,带起的一丝风倏忽飘过,火光跳了两下,很快恢复正常。
陈让忽然感觉前方有一道视线落在他身上。
这道视线强烈到让人无法忽视,怨恨到可以将他钉在耻辱柱上。
陈让艰难地一寸寸地抬起头,眼前的一幕让他目眦欲裂,下一秒眼睛一翻就晕了过去。
努力板着脸的陆安舟:“……”
他给陆洵吐槽:“就这心理素质,我敢打包票,他之前在你面前干的事全都是在装比。”
陆洵:“……”
他抽空回了一嘴:“你看一眼杨硕辉,他别也吓晕了。”
说着,他一边扶正投影仪,一边飞快地在面板上点加号键。
陆安舟转头左右看了两眼,就看见右手边的灌木丛里有一个壮男正死命地抱着怀里的书包,眼睛紧闭,嘴里念念有词:“阿弥陀佛,观世音菩萨,我什么都没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