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我……求你?,哪怕再渺茫的机会,也施舍给我,好不好……”
薛应挽奇道:“师兄说话,总是很奇怪,你?我二人分明?从不相识,是你?偏要?认定我是你?认识的人,又是道歉又是讨好……如果我不是,你?岂不是白费了这番情意?”
“你?是的,”越辞坚持道,“你?是他,我不会认错。”
“我是我,他是他,你?将我错认为他人,若他泉下有知,难道会开?心吗?我对?你?毫无情意,如今更?是要?与师尊结为道侣,你?这样更?让我觉得恶心。”
“恶心”二字一出,像一把尖利的短刃,重重插入越辞心头。
他不可置信看着毫无顾忌说出这句话薛应挽,眼?中泪光闪动,干涩的嘴唇半张着,像是什么被风腐朽的石雕。
“没?有任何一点的可能性吗?”
“你?要?什么可能性?”薛应挽烦躁道,“我说了,我马上就要?与师尊结为道侣,你?还想?要?做什么?”
越辞嗓音粗沉发哑,定定看着他:“我知道你?修行一直很努力,也想?达到更?高境界……我听说,合欢宗有一种非同常人的双修之法,可单向?采补更?高境界之人,用了此法,修为会极快速地增长,且不会有任何副作用……”
“你?听不懂吗!我不想?听什么双修不双修,我是要?有道侣的人……”
“我知道,我知道,”越辞双目瞳瞳,迫切地打断他,甚至上前?一步,隔着衣物握上他小臂,“我不介意,我只是想?在你?身边待着,无论你?身边有谁,我都?没?有关系,只要?你?允许我陪着你?,能允许我……每天,不,只要?偶尔,偶尔,能看到你?一面……”
他更?加急切,声音不由抬高:“你?把我当什么都?好,我不会有任何意见,我只求你?,求求你?,别不要?我——”
薛应挽吓得不行,后退两步,发现挣脱不开?,慌乱之下,抬手朝越辞脸颊重重扇了过去。
“啪。”
一声脆响。
越辞没?有躲开?,任那道带着掌风的巴掌落在脸颊,将他头颅扇得歪向?一侧。
薛应挽自己手掌都?打得发疼。
越辞撩起眼?皮,平静地看着薛应挽。
“我说的是认真的,你?考虑一下——”
啪!
又是一掌。
饶是再好的脾气,薛应挽也忍不住开?骂:“你?脑子有病啊?”
越辞眉眼?低垂,脸上虽未留下一点痕迹,发丝却在争执间?发乱地落在颊边,他像一棵濒临干枯萎败的树,垂着稀疏的枝干,落寞地哀求着经行的路人看他一眼?。
他神色疲惫,嗓音也哑得可怕,哪还有半分朝华宗大?师兄的光风霁月模样。
“阿挽,”他的嘴皮张合,不住抖索,极认真地发出恳求,“阿挽,最?后再跟我去一个地方,好不好?”
“凭什么?”
“只这一次,此后,我都?不会再来凌霄峰。”
薛应挽冷冷看着他。
相识不短不长,的确从来没?见过向?来高傲的越辞还会这副卑微低头的一天。倒也说不上什么心情,或许他真的习惯心软,做不到彻底断绝曾经有过的情意,到最?后,还是留了几分仁慈。
“……去哪?”
越辞握上他手掌,将人往凌霄峰下带,穿过溪涧小周桥时,看到两侧岸上梨树盛放,微风一吹,如同浮动的羽毛海,栈道落了满地的白,
薛应挽认识这个方向?,或者说,再熟悉不过才是。
这是往相忘峰的道路。
从前?他离开?相忘峰,要?去给各峰送草药时,要?经过朝华宗十数道溪涧,演武场,回廊桥,池树弯,走过一遍又一遍,来来回回地,连风景都?熟记于心。
他们走的是少有弟子经行的一路,可若迎面撞上往来人,身为戚长昀未来道侣的薛应挽还是会甩开?他的手,避开?好事者的闲言碎语。
越辞不厌其烦,每次分开?,都?要?重新再握上他的手,像是抓住每一点能够相触的机会,望向?他的眼?神中,也总是温柔。
踩着碾碎的花瓣,薛应挽再一次来到了相忘峰。
他记得,这个峰,最?早其实是没?有名字的。
弟子为了方便,便随意叫他药峰。
生在最?偏僻的一处,通常只作为宗门栽种药材之地,除却一片药园,便是不知荒废了多少百年的小屋与满山杂草,连值周弟子都?最?不喜欢被安排到此处。
也是他主动与师尊说,自己喜欢草药和安静,想?要?去那罕迹无人的药峰待着,若是可以,他接替那些弟子轮值去送药草,当做他住在相忘峰的报酬。
戚长昀同意了。
还送了此峰一个名字——相忘。
薛应挽花费了数月时间?,一点点将满山的杂草除尽,又将那间?破旧的小屋重新修葺,加固屋顶,买置常备器物,连屋外的小园子都?打理得井井有条,种上了喜欢的花。
出了屋百步,便是药园,方便他每日?为宗门照料药草。
时间?过去很久,薛应挽依旧记得,自己在相忘峰的日?子总是开?心自由的。这里无人打扰,不用交际,没?有人会责怪他轻视他,只有满院的花草与时而飞过的雁鸟相伴,抬头是湛湛蓝天,低头是遍地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