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尘舒没有躲开,也没有叫容昇往后退。
容昇也自觉没有出声打破这一刻,默默依偎在一起,两人心照不宣地让那一点点微弱的情愫疯长。
柳尘舒那张绮丽如画的脸,实在过于打眼,路边的行人纷纷驻足观赏,也因为太过显眼,所以很快就被人认出来了,紧接着人群中就传来了辱骂之声以及一些污言秽语。
有人诋毁也就算了,竟然还有人在意|淫,容昇脸色阴沉下来,把手臂往前一伸,盖住了柳尘舒的双眼,并将人往自己怀里摁了摁,然后双腿夹紧马腹,尽快经过这一段闹市。
容昇手上有一层薄薄的茧子,粗糙又干燥,完全不像是一个养尊处优的帝王,他的手掌比较宽大,将柳尘舒大半张脸都给盖住了,百姓们认不出来是谁,谩骂声自然就消下去了。
容昇将柳尘舒的脑袋靠在自己肩头,低头凑上去些,贴在柳尘舒耳畔,轻声说:“相父,失礼了。”
柳尘舒靠在容昇肩头,好半天都没出声。
容昇拿开手掌一看,柳尘舒竟然睡过去了,呼吸变得轻缓绵长,睡得十分恬静,仔细一看才发现柳尘舒眼下有一片明显的乌青以及疲色,应当是一夜未眠。
容昇这些年一点点得寸进尺,成功让柳尘舒习惯了他的存在,果然这个世界上就没有捂不化的冰,一年不行,就三年、十年……总有一日会化开的。
容昇拽住缰绳,让马儿慢些走。
见柳尘舒睡得很熟,没有要醒来的迹象,容昇便大着胆子,垂下头,用舌尖卷起柳尘舒鬓边一缕墨发,放在嘴里咬了咬,低声含糊地问:“柳尘舒,你信我吗?”
若是信我的话,就把你想做一切都告诉我吧,省得我再花大把时间去调查。
柳尘舒没有回答,呼吸悠长,似乎进入到了一个还算不错的梦境里。
容昇没有再弄他,老老实实地打马前行。
太师府。
苏润之拿着信,疾步走到自家老爹面前:“父亲,这封信是给您的。”
老太师年事已高,须眉霜白,但身子骨倒是硬朗,没事就在家摆弄花卉,都不需要下人帮忙,自己也能搬得动。
老太师宝贝地将手中那盆素冠荷鼎放下,问:“你不是陪你娘去上香了吗?”
苏润之不敢告诉父亲,他把娘给丢下,然后独自跑去见柳尘舒了,说出来的话肯定少不了一顿打,于是缄口不言。
老太师接过信,当面拆开来看,本以为是杭州的老友给自己寄来的信,等看完第一行字后,脸色霎时大变,身体也摇摇欲坠起来,往后退了一大步,差点弄倒他那盆稀世兰花。
苏润之上前搀扶住:“父亲,您怎么了?”
老太师勉强镇定住,抓住苏润之问:“这信是谁给你的?”
苏润之没把柳尘舒交代出来,带着疑惑问:“信上写了什么?”
在自己儿子面前,老太师没有必要隐瞒,直言说:“这事要从二十多年前说起,那时太宗皇帝还在位,他在位期间大兴土木,劳民伤财,害得民怨四起,而朝廷对民间之事不闻不问,只顾着内斗,分成数个党派,各自扶持一位皇子去争夺皇位,最终导致内忧外患不断,民间各地都有百姓欲要造反,边境又有外敌来犯,当时外敌接连攻下几十座城池,马上就要打到京都了……”
“在生死存亡的时刻,太宗皇帝急忙发布“罪己诏”,向天下百姓检讨自己的过失,以此重新收复民心,效果倒也显著,百姓一致对外,将外敌赶回到了边境外,经此一役,太宗皇帝深刻反省,开始了一系列攘外安内的措施,期间查出朝中有人与外敌勾结,但这背后的关系错综复杂,牵连了很多人……唉,太宗皇帝总得给百姓们一个交代,因此一个名叫颜庆的小官被推出来顶罪了,颜氏一族被满门抄斩,后代一个不留,才平了民愤。”
老太师当年参与到了这件事情当中,所有事情都记得很清楚,记得颜氏一族全被抄斩后,太宗皇帝就下令将相关的卷宗全部销毁,也不准民间再传这件事。
百姓们被蒙蔽了,以为真是颜氏通敌卖国,实际上颜氏只是一个可怜又无辜的替罪羊,也是那场政治斗争里唯一的牺牲品,真正通敌卖国的人到现在都还安然无恙。
那件事已经尘封了二十多年,老太师还以为永远都不会有人再提及,可今日收到的这封信上,满纸都写着颜氏二字。
老太师又问了一遍:“这信是谁送来的?”
苏润之还沉浸在当年发生的事情中,半响后才反应过来,他仍然没有回答父亲的问题,而是伸手将信拿过来看了看。
这封信篇幅很短,只有区区几行字,就写了颜氏被灭门的事情,苏润之看完后,询问道:“父亲,颜氏一族一个活口都没留吗,会不会有一个幸存下来了?”
“当初京城里只要是姓颜的,都被百姓揪出来吊死了,尸体整整齐齐地摆在街上,挨个查对,应该是无人幸存的,可惜了颜庆那个小儿子啊!”老太师发出一声感慨。
苏润之还是第一次在父亲脸上看到惋惜:“那个小儿子有何可以说道的?”
“颜庆那小儿子,一岁时便口齿清晰能背诵诗文,三岁时一篇《阳神赋》名扬天下,被视为神童,当年许多大文豪都为他写过文章,称他是旷世奇才,比你不知强了多少。”老太师嫌弃地看了眼自己不争气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