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尘舒执剑而立,声音比寒霜还要冷上几分:“管事的嬷嬷在哪?”
阁楼中还亮着油灯,管事嬷嬷定然没睡。
风兮便冲着阁楼喊道:“大人召见,还不快出来。”
管事的嬷嬷迟迟都没有出来,倒是旁边那间厢房的窗棂后,冒出一个又一个的小脑袋,原本已经睡下的孩童都被吵醒了,正好奇地趴在窗边往外张望,一眼便注意到了裹着狐裘的柳尘舒。
孩童还分不清美与丑,他们只知道院中那人很吸引眼球,叫他们怎么都挪不开眼,甚至都没发现那人手里拿着剑,全然被那张脸给吸引过去了。
风兮长了一张看上去就很面善的脸,笑起来的时候人畜无害、平易近人,特别招老人小孩喜欢,他挤着笑脸走到窗台边,从袖子里摸出几颗用彩色油纸包起来的猪油糖,在那些孩童面前晃了晃:“想吃吗?”
慈幼院里只是管饭,勉强能填饱肚子,并没有别的吃食,甜食在这些孩童眼里是稀罕物,猪油糖更是叫他们馋得疯狂流口水,因为平日里吃的饭菜荤腥极少,所以他们特想吃猪油糖这种又甜又腻的吃食。
一个胆子大的小孩子把窗户打开,伸手去抓风兮手里的糖。
风兮往后一躲,将猪油糖又给塞回了袖子里:“等回答了大人的问题后,才能有糖吃。”
听到这话,那个胆子大的小男孩冒着被处罚的风险,打开了锁上的房门,光着脚走进雪地里,来到柳尘舒面前,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大人。”
这小男孩不仅衣着单薄,连鞋都没有穿,冻得直哆嗦,柳尘舒没有急着问事情,关切地问道:“你的鞋呢?”
小男孩冻得一只脚踩在另一只脚上,他颤抖着说:“被别人抢走了。”
有的孩童自己的鞋穿烂了,就会去抢其他孩童的鞋,归根究底是管事的嬷嬷们对他们不上心,衣服破了不给他们补,鞋子穿坏了也不给他们修,如此看来,这座慈幼院完全就只是个摆设,一个掩人耳目的地方罢了。
风兮忙上前把小男孩抱起来,用自己的衣摆将那双冻得发紫的小脚给裹住:“真是造孽啊。”
柳尘舒沉下脸问:“管事嬷嬷去哪了?”
小男孩不怕柳尘舒,因为他觉得管事嬷嬷比眼前这位大人凶多了,他嚼着风兮喂过来的猪油糖回答道:“在仓库里,嬷嬷每天晚上都在那守着。”
柳尘舒又问:“仓库在哪?”
风兮往小男孩手里塞了几颗猪油糖,小男孩便给他们指了个方向。
在小男孩的指引下,找到了仓库的入口,入口处被一块大石板给压住了。
小男孩胆子大,半夜饿醒时,就会冒险出来找吃的,有一次他不小心撞见嬷嬷带着几名陌生男子打开了石板,进入到了地库里面去,好久都没有出来,这一段记忆他印象深刻,机关在哪他也还记得。
柳尘舒找到小男孩所说的机关,用脚踩下去,那厚重的石板往旁边滑动,微弱的烛光从里面泄露出来,石板完全挪开后,一条往下延伸的阶梯出现在眼前。
柳尘舒让风兮抱着小男孩回去,他独自一人下去看看。
风兮有些担忧:“大人,等奴才回去叫些人来吧。”
“来不及了。”都已经打草惊蛇了,回去叫人也没有意义。
柳尘舒不等风兮再说话,就已经顺着台阶走下去了,走完最后一个台阶时,眼前的画面把他惊呆了,这一整个地库一眼望不到头,堆满了粮食,这些粮食够北离上上下下所有人吃上好几年。
除了粮食之外,还有数不清的金银财宝,在烛火的映照下耀眼夺目,比国库里的金银还要多,可见那群吸血虫们吸了北离多少血。
柳尘舒怎么也想不到那些国贼会把东西藏在他眼皮子底下。
慈幼院,太皇太后,国贼,这三个东西串联在一起,真相一目了然,皇太后便是深层朝廷的统治者,她躲在暗处操控了北离几十年,从太宗皇帝时期开始,她便已经在暗中掌权并架空北离了。
是啊,为何他没有早点想到,皇太后就是那个贯穿始末的人,她是太宗皇帝的皇后,先帝的母后,容昇的祖母,三任君主均跟她有关系,也均是她的棋子。
她之所以那么讨厌容昇,连见都不愿意见,是因为容昇不能为她所用,在她眼里,容昇是一枚被她丢弃的棋子,为了不让这枚棋子被柳尘舒掌控,她痛下杀手,多次派人暗杀容昇,可惜都没有得手。
正在盘点粮食库存的嬷嬷,听到楼梯那有动静,警惕地说了句:“谁在哪?”
偌大的地库里,有几十名嬷嬷在进行盘点,她们注意到有外来者,立即开始戒备,别看她们都是女流之辈,身材也已经发福臃肿,实际上个个都武艺高强。
柳尘舒脱掉身上的狐裘,随意丢在一旁,面容冷峻道:“一起上吧。”
管事嬷嬷从粮食堆后面走出来,语气中没有半点敬意,戏谑说:“原来是首辅大人。”
柳尘舒抬起剑,修长的指尖在剑上缓缓抹过:“我这剑还没有杀过女人。”
管事嬷嬷促狭一笑:“这辈子怕是都没机会碰到女人的血了。”
柳尘舒听到头上那块石板缓缓滑拢,把入口给封住了。
柳尘舒不怕鱼死网破,有几个,他就杀几个,可就在他要动手之际,地库里徒然升起一阵薄雾,那些个嬷嬷已经提前用帕子把口鼻给捂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