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郎往旁边的空地上一坐,看着那块绸缎问:“这是首辅送给您的信物?”
信物可以是帕子,但很少见到信物是一块完整的绸缎的,把这块上好的绸缎裁成帕子不是更好吗?
容昇坦荡道:“偷来的。”
黄郎:“……………”难怪看着不像是信物,从这个样式来看,好像是贴身衣物。
容昇把那块完整的绸缎展开,想把上面的血点子用雪洗掉。
黄郎看着那块展开的绸缎:“…………”还真是贴身衣物,一条做工精细的白色亵裤。
容昇用雪搓洗亵裤上的血点子,他不希望这条如云似雪的亵裤上有任何一点脏污,就像他不希望柳尘舒身上沾染到尘埃一样。
黄郎默默走掉了,什么都不想再说。
半夜时,将士们都已经熟睡,远处突然传来了马蹄声,守夜的哨兵立即将此事汇报给了容昇:“圣上,流星马到。”
流星马是李瑜派过来的,他那边已经撑不住了,如果援军不能在一日之内赶到的话,只怕会全军覆没。
听了流星马的军报,容昇立即整队出发。
李瑜已经三天三夜都没有休息了,他熬红了双眼,手背皮开肉绽,皲裂成了龟背的样子,脓水一流出来就被冻成了冰,看起来触目惊心,可他仍然紧握着剑,紧得指甲嵌入肉里,实际是他的手指冻僵了,完全没有知觉,那剑柄像是长在他手上般,和他融为了一体,取不下来了。
这几日敌军一直在猛攻,有好几次都破了城门,但最后都被李瑜硬生生给打回去了。
虽然把敌军赶到了城外,但李瑜手下的兵将也折损了不少,原本有三万,现在只剩下一万不到,且军中粮食告急,将士们大多都是饿着肚子的,这城门怕是守不住了。
到了半夜,敌军又来了一次突袭,李瑜那个副将杨智,是个鲁莽的性子,这些天一直被李瑜压着,早就忍不下去了。
见敌军又来突袭,杨智竟愚蠢地命人直接打开城门,出去和敌军正面硬刚。
李瑜来不及阻止,杨智便已带着他手底下那一千人出了城。
杨智是个猛将,手中拿着一把带铜环的大刀,一刀下去,连砍下三个人头,如此生猛的武将配了个狗脑子,着实可惜。
李瑜站在城门上,命人敲金锣,让杨智赶紧收兵回城,可这时候的杨智已经杀红了眼,没有听到鸣金收兵的号令。
李瑜瞧着杨智陷入敌军围困之中,他不得不率兵出城。
城门打开,李瑜骑着一匹白马,冲进敌军的阵营里。
杨智中了一发冷箭,不慎从马背上掉了下来,杜远山手中的长枪眼看着就要扎穿他的喉咙,这时一只手伸过来,将他一把拽上了马背,救了他一命。
杨智恍然了片刻,颤抖着喊:“大将军………”
“闭嘴!”李瑜接住杜远山的长枪,用力推了回去,嘶吼道:“叛贼,你妄为人!”
杜远山被他这么一吼,竟收起了长枪。
李瑜趁着这个机会,赶紧撤退,带着幸存的士兵退到城中去。
城门一关,李瑜将杨智踹下马,从士兵手中抢过军鞭,狠狠抽上去:“抗令可是死罪,你可知罪!”
“属下知罪。”杨智没有躲闪,硬生生地扛着军鞭,这时候他也意识到自己过于鲁莽了。
李瑜罚了杨智五百军鞭,杨智没有一句怨言,之前的不忿也早就烟消云散,只剩下一腔忠勇。
李瑜没有真打五百军鞭,真打这么多,杨智还怎么杀敌,只能留到以后再罚。
杜远山收兵回到营帐内,被容且狠狠责骂了一顿。
“关键时候你居然心软了,别忘了你现在是叛贼,城里那些人都是你的敌人!”
杜远山低下头不说话,默默挨训。
容且骂了一顿后,态度软了下来:“明日是最后一战了,只要攻破这座城池,就会有人来接应我们,到时候就可以直接杀到京都去。”
第76章 万人枯骨
京都的城门上寒风凛冽,冷风如刀子似的在脸上刮,陷入无尽噩梦中的柳尘舒被冻醒了,他睁开眼,浑浑噩噩地看向前方,前方是一片被雪覆盖的荒原。
柳尘舒无悲无喜地望着茫茫旷野,恍了许久的神,才想起发生了什么,他被那群百姓殴打,又被百姓绑在马后拖着游街,一张张让人记不住的脸出现在他面前,有人谩骂,有人朝他吐唾沫……他好像还听到风兮在哭。
被拖行一圈后,百姓把柳尘舒吊在了城门之上,任他成为冻死骨。
可柳尘舒偏生是个命硬的,被打了个半死,又在城门上吊了一夜,他都未死透,并且还睁开了眼,只是眼中没有任何的情绪,空洞洞地望着远方。
“娘,那个人好惨,为什么要把他吊在城门上?”城门下有个小女孩路过,注意到了柳尘舒,她好奇地询问身边的娘亲。
妇人弯下腰跟小女孩说道:“那个人是奸贼,做了好多坏事呢,冻死他都算是便宜他了。”
小女孩不谙世事,不懂奸贼是什么意思,只知道贼的意思,便又问:“他偷了很多东西吗?”
妇人知道小女孩会问个没完没了,干脆把人拽走了:“总之他是个坏人,坏人就该得到惩罚。”
说完,妇人还朝着地上吐了口唾沫,觉得这里特别晦气。
那小女孩什么都不懂,她只觉得城门上的人可怜,后来在她娘一句又一句的唾骂下,她才了解到那是个坏人,于是她也有样学样吐了口唾沫,逗得她娘哈哈直笑,其实她们都不了解柳尘舒做了什么,只知道别人都叫他奸贼,便也跟着这么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