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没有端倪,那就最好,他此行的任务还能减轻一些。若是有假,此行督察监管治理的目的也能达到,就是诸多事情加身,过于繁忙了些。
再则,从卷宗上也能看出判决之人的能力、道德水平和执行力如何。岭南早期是平稳发展,但后续发展速度极快,很容易出现问题积压,在发展速度放缓后就会暴露出来。
衙门一向主张不惹事不生事不主动办事,有什么事情以维持当前局面为主,主打的就是粉饰太平。
江无眠离开多年,对当地的治安管理判决水平没有适合的认知,故而还是先从卷宗看起。
“尤以某些重点模糊的卷宗为主,不能放过任何细微线索。”江无眠叮嘱道。
某些卷宗一眼看过去很是详实,但细究下去,到底在哪儿发生,因何发生,具体相关人是怎么发生矛盾冲突的,全然是套话。
说它没写,还真有相关内容。说它写了吧,相关内容全是春秋笔法,每一个字都是真的,连起来就是假话。
副使很快调整过来,虽然重点放在和北真腊往来的商队上,但是针对其他商业情形律义也格外重要,他很快反应过来道:“您是担忧当地做局诓骗北真腊商队,求告之后却遇衙门偏袒大周商队,判决不公正?”
“不止如此,还有相反状况以及混合情况。”比如说仗着互市开放便招摇撞骗的北真腊、北真腊和本地人联合起来哄骗商队等等,事情涉及两国,需要小心处理。
北真腊的律义针对此等情况有何规定,他尚且不清楚。若是没有,那就按照大周定下的规矩处理;若是有且和大周相矛盾,那就讨论之后再说。
“属下明白,这便通知他们准备卷宗。”吴从南抱拳领命,命人去告知布政使,再查卷宗。
刚从码头回来的布政使正和心腹交流,“确定钦差大人没有动作?”
照他的了解,不应该啊。
不管是明里暗里,这位钦差总喜欢不按套路走,若是明面上老实跟船抵达,保不准暗地里就有队伍暗中侦查,遍访岭南,查找相关证据去了。
以马政为例,兵分两方,明面上一队人马,暗地里还有一行人,两方合击,打得人措手不及。最终下场就摆在那儿,由不得人不警惕。
莫不是这回又想到了什么招式?
布政使本人虽不惧怕被查,他最多有点越线行为,没捞太多,上任以来也是兢兢业业,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大事出来。
可其他司不太一样,尤其是市舶司的诸多官员,先前还好说,有江无眠的余威镇着,没多少人敢伸手。
打江无眠走了,商队陆陆续续换了一批人,余威逐渐散了,对他的敬畏消失得无影无踪,这胆子就大了。
前些年还好,不敢往大件上伸手,后逐渐过分,任何东西、任何船只的贸易都敢伸手,甚至于敢联合海上贼人弄出几场无头冤案来!
当时的布政使还未做到如今位子上,自然是不敢动作,可现在江无眠回来了啊!
本以为江无眠这辈子就在京中不走了,谁知他竟是接了升职任钦差南下,天赐良机。
到底要如何不着痕迹向钦差透露消息和线索?
布政使陷入沉思。
心腹很是清楚布政使的心思,上前问道:“大人可知钦差大人暗地里要探查何时?”
就没听说过为了一个律义南下的!
大部分情况下是什么流程呢?
先推行新的律法,当地方上执行不当、朝堂对结果不满意的、有人上京告御状等情形发生之后,建元帝将视情况严重程度派遣钦差——一般是御史,前来查探事实真相。
再看江无眠南下,先说他的职位,堂堂宪副应是负责的大案,而非这等小事;再说这个流程,那是完全相反。这等反常情况,任谁一看就知其中有诈。
所以在这儿想透露线索是没用的,还得看钦差管啥不是?
布政使叹口气,若真是能知道钦差等人的目标,他何至于心中没底,只能在这儿瞎琢磨。
主要是钦差府上没什么动静,这叫人怎么探查?
心腹跟着叹气,刚出一口气,就听外边有人来报,“大人,钦差别院有动静来了!”
两人一下好似注入了莫名的精神,两眼放光盯着门口,将报信之人吓了一跳,回过神来才说:“大人,钦差府上出了两人,一人看方向去的是书坊,另外一人应是去的布政司。”
最后三字将布政使本人吓了一跳,他人还在家里,怎么这会儿去的布政司?
“准备更衣、不妥不妥,此刻正是散值时间,若是老夫更衣去了司中,岂不是说明暗中有人盯梢。”遂,打消这一念头。
还有一人去了书坊……
布政使琢磨了几息就反应过来,“书坊背后是叶领队,她本是上任布政使之妻,在谢砚行北上时,本该随行而去,只是因书坊耽误了时间,便在岭南停留。”
谢砚行与江无眠是师徒,既然师父不在,那告知师娘也是同样的道理。
想来他拒绝接风洗尘另选日子也有叶领队之故,有长辈在,自然要先去拜见一番长辈。
就是后面这条,怎么听怎么别扭。布政使抓心挠肝地想知道江无眠为何要人去布政司,到底有什么目的,是否是为更改推行律义而来?
很快,他便知晓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