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家没有人像她这样纯粹,也没有人像她这样傻。
傻到被自己亲生母亲算计到头上,都还没有察觉。
江阕一个外人,又有研究与利益吸引她,自是不会拆穿宁家家主的谎言。
她没兴趣多管宁家的闲事,即便每一次检查,都可能将宁滟慈肚子里的小生命抹杀。
宁馨声这个做祖母的助纣为虐,她有什么办法?
可宁滟慈无辜。
相处几次,江阕越来越不敢直视她明澈的眼。
孩子出生的时候,许多人都露出欣喜的笑。
为了试验的成功,为了宁家势必优秀的继承人,为了此项技术可预见的光明未来。
只有宁滟慈是为孩子。
她唇角上扬,却是泪流满面,手指不敢触碰小婴儿的面颊,怕一个手重碰坏了刚刚出生的孩子。
宁滟慈知道了母亲在背后做的一切,宁馨声见孩子顺利出生,也不瞒她。
毕竟,研究不成熟,还有不良反应。
法布瑞氏症,一旦病发,也会要人命。
为什么啊,妈妈宁滟慈不明白,人性到底还有什么底线可言,连至亲骨血都可欺可骗,她是您亲孙女啊
正因为她是我亲孙女。
宁馨声手轻轻一挥,就有人按住宁滟慈,将小婴儿抱起转给候在一旁的江阕。
她首先是宁家未来的继承人,其次才是我宁馨声的后代。
宁滟慈被死死按着,往日里明澈的眼里尽是绝望。
其实宁馨声人虽然狠,但对孩子也算不错,至少,几十年才出了这么一个作品,宁馨声可不希望孩子早逝。
法布瑞氏症的治疗手段也在基因上,江阕临危受命,转而专做该病症的研究。
得知这一切阴谋的宁滟慈不待见她,每次检查都不配合。
江阕试图说服她,胳膊拧不过大腿,哪怕为了孩子,宁滟慈也不该再为已经发生的事耿耿于怀,但宁滟慈听不进去。
江阕没想到,宁滟慈会违背宁家家主的命令,带着孩子逃离宁家。
再回来时,宁滟慈久违地笑了一下,只是眼底的情绪复杂到江阕难以解读。
不管三十年,还是四十年。我只要她能选择自己要过的生活,而不是成为宁家的工具。
宁馨声大发雷霆,将宁滟慈关了起来。
有限的几次碰面,往日那个明快鲜活的女人已经彻底失了神志。
可清醒的时候,宁滟慈却说她不后悔。
不后悔将孩子送走,不后悔因忤逆宁馨声付出惨痛代价。
多年后,关于法布瑞氏症的治疗研究有了进展,江阕也转变了身份。
她成为该团队的首席科学家,也成为一个小生命的母亲。
期待小生命顺利出生的每一日,江阕忽而理解宁滟慈。
孩子能顺顺利利长大,无病无灾,是母亲最殷切的期盼。
而这份期盼,促使江阕回头是岸。
她前半生奉行唯物主义,这一刻却怕自己的造业报应到孩子身上。
江阕作为首席科学家,解除的是宁家医疗产业的核心机密,辞职并非易事。
思前想后,江阕申请了调离。
调回国,才能渐渐淡出。
犹记得离开前,宁馨声拍拍她的肩,说了句意味不明的话。
去分部好好发挥。
回国后,江阕才明白是什么意思。
原来她是从一个火坑跳入另一个。
江阕怀着孕,处处受制,只得暂且忍耐。
只有忍到孩子顺利出生,她才有办法脱困。
所以到头来,我走了和宁滟慈一样的路。女人苦笑一声。
庄未绸不认同。
宁滟慈从头到尾不知情。
与之相比,江阕只是改邪归正。
但她也没呛江阕,静静等女人继续。
国内医疗行业相关的法律法规的确有不完善的地方,但毕竟不是完全受资本挟制。
有些事做了就是违法,是一辈子的污点,没得商量。
江阕被逼得没了法子,找到恰巧认识的庄沛求助。
国内的犯罪团伙落网之时,江阕才有了喘息之机。
可她还是低估了宁家的势力。
把孩子交给庄沛后,江阕便开始了东躲西藏的生活。
而庄沛也在这起案件结案后被报复牺牲。
这些年,宁家一直没停止寻找江阕,后来有多了一个殷家。
原来,宁滟慈的孩子兜兜转转,又被养在豪门。
江阕不知道,宁滟慈知道后会不会疯得更厉害,但有些人一出生,命运天注定。
天注定?庄未绸只剩冷笑:人心不足,倒来怨天。
江阕蹉跎半生,脾气早被磨光,面对庄未绸的反驳没吭声。
庄未绸咬着牙,稳了稳自己的情绪,追问:后来呢?
她迫切地想知道后来的姐姐发生了什么。
刚刚女人说,法布瑞氏症发病才会影响寿数,庄未绸在期待一个不可能的可能。
后来?我还能如何?东躲躲西藏藏,火车飞机不敢坐,做个见不得光的人呗女人陷入自怨自艾的情绪里,还在围绕自己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