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车总是缓缓靠站,她们很喜欢火车降速的那一段路, 咣啷咣啷压铁轨的声音叫人安心。《暖暖》的前奏里也有小火车的声音,她们点头打着节拍, 心里头也暖暖的。
四十小时的车程不算短,但她们总是有事可做。摊开白纸本画一个梦想中的小房子,红颜色的蘑菇屋顶, 天空上有成团的云朵。
迟绛边画边说,“你瞧, 这里是最大的制云工厂。”量产棉花糖一样的云朵,柔软的云朵会轻轻托住所有沉重的心事。
画累了的时候,她们上床休息。闻笙睡在中铺,迟绛睡在上铺。
不喜欢说话吵人,所以只是静悄悄地传纸条。
纸张从上铺递到中铺,又从中铺还给上铺,白纸上很快挤满了文字和插画。
迟绛看着闻笙手写的字条,开心到忍不住晃脚丫,床尾处便出现一双欢脱的白袜子。
喜欢中文,喜欢这些方块字,纸条的每一颗字都像黄米凉糕一样,软糯地甜心坎里去。
和闻笙在一起的时候,手机电量总是掉得很慢。
比起那些纷纷扰扰的嘈杂声音,迟绛更乐意安静地看着窗外。
一起呼吸,一起发呆,心情和阴天的太阳一样,都是懒洋洋的。
从全力加速的摩托疾行,回到慢吞吞的火车车厢,她们感受到另一种自由。
是无比心安的自由,知道自己会回到平凡的日常,又清楚自己可以随时离开日常。来去自如,像风一样。
在高一的心理课上,老师要她们写下未来的期许。
当时,迟绛随口说“想要做一阵风”,闻笙跟着说“想要做一棵树”。
像是自我实现的预言,迟绛真的变成来去自如的一阵风,自由洒脱。
闻笙也的确变成一棵树,在泥土里扎根,朝着太空星系肆意生长。
火车终于抵达了终点站。背着行囊排队走下车,看着闹嚷的人群浅浅微笑。
闻笙主动牵起迟绛手,十指交握在一起,知道此刻也只是故事的起点。
乘车回家,闻笙和出租车司机报了个新地址。
她小声和迟绛解释:“是租的房子,等下带你认认门。”
房门上,悬挂着木质的空牌子。闻笙捏捏迟绛掌心:“可以给我们的小屋取个名字,等你想好了,我们再刷上去。”
一直想要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温暖小家,家里有一把琴,一个猫窝,和一个像吃了毒蘑菇一样古灵精怪的女朋友。
屋子不大,屋内是淡淡的草木香气。
闻笙带她走回房间,卧室抽屉里有尘封三年的磁带。
她曾经觉得磁带烫手,生怕歌词里的旋律太直白,被迟绛察觉到那些不敢挑明的喜欢。
现在,这藏满秘密的磁带盒终于可以被打开。
低柔的嗓音从录音机扩散出来,以复古音质充盈着整个房间。
满屋子都飘浮着酸酸甜甜的暗恋音符,暗恋被阳光晒成明恋,迟绛和闻笙对视着笑笑,然后发生了一个短促的拥抱。
虽然旅途疲惫,闻笙还是坚持先把房间清洁干净。
认真地沐浴更衣,再从笔记本电脑上打开早就想看的电影。
浏览器打开的瞬间,闻笙却连忙用手去捂迟绛眼睛——“你先别看。”
“我偏要看。”迟绛缩一下脑袋,把眼睛从闻笙手的上方露出来。
这下好了,看清楚了,是自己的社交媒体主页。
“你怎么偷看啊……”迟绛无奈遮住自己的眼睛。
闻笙轻笑了下,挪开她故作姿态的手:“这里面的许多话,难道,你不是刻意写给我看吗?”
有许多的悄悄话,只有她们两人才懂。
白天里不小心闹了别扭,晚上总能在这里读到一条隐晦的解释。
迟绛其实藏不住多少秘密。
当面连对视都不敢,上网却要夸闻笙好看。当面吃闷醋总不敢说,回家又写些酸溜溜的东西故意闹小脾气给自己看。
“自己写过的东西,你敢不敢当面念给我听啊?”闻笙不怀好意地戳了戳迟绛,慢声细气提醒她:“之前约定好的,只要戳一戳,你就听话。”
迟绛看着那些文字,羞得耳根通红,脸埋在闻笙肩窝处求饶:“不要,太羞耻了,快关掉网页放过我一次吧。”
闻笙也不急,关闭了网页,放她一马。
她想,反正来日方长,之后再找机会翻旧账也不迟。
因为心里愈发确定,经过了这个盛夏,还会再共同经历许多个四季。
很快就是秋天了,银杏树会让整座城市变成金黄颜色。
等秋风生出一些寒意时,要一起穿浅色风衣,系红围巾,在校园的银杏大道边留一张照片。要面对镜头作出搞怪表情,笑得比秋天还金灿灿。
秋日的烘焙屋里也很快就会飘散出蛋糕香气,闻笙看看迟绛,不小心想起她在校服上贴面包标签的蠢事。
“到了秋天、我们去买开心果欧包。可以开心,也可以一口吃掉。”
她说完,一不小心又咬了咬迟绛的耳朵。
咬完了,才后知后觉地道歉——真是糟糕,爱咬人的毛病越来越重。八成是喜欢得太浓了。
等到冬天,天气寒冷,那时候就最适合手牵手了。
掌心里的纹络,是一整个星系宇宙。
大一的第一个冬天,她们特意在期末周约在家附近咖啡厅复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