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来当时跟着老蹄子钻了几条胡同都恶心得慌。
楚韵没想到这事跟自己还有关系:“外头想是没了,就是有,这么久早就潮了,那还能吃?”寻常吃瓜看戏的百姓,也不会专门去研究存放法。
华姨娘言之凿凿:“想是她上哪做叫花子弄了两把回来。我瞅着不是新货,摸着都有些软。那老蹄子说这瓜子叫软盔甲,越软越尊贵。”
楚韵对姚太太胡扯的本事叹为观止,要在现代怎么也是个销冠,在古代真是委屈她了,当下一乐,瞅一眼自己的瓜子,道:“那我岂不是要用硬盔甲去配她?”
华姨娘:“就是不知你亮出硬盔甲,她的软盔甲敢不敢应了。”
楚韵一听亮相这话,道:“早前我是唬何妈的。你一说我真不敢去了。这姚太太生就一张铁嘴,心眼子都是嘴做的,两瓜相打,肯定我赢,到时她还不恨死我了。”
“有我在姚家,还能叫你让那老货坑了不成,你不知道这里头还有桩事。”华姨娘连忙说:“昨儿我伺候这两口子睡了,听见老爷跟太太说,这赏瓜宴有丈夫在内务府里得脸的太太来。”
具体是谁,她就不知道了。
华姨娘与她分析:“想是老蹄子成天吹牛闹出来的,人真以为姚家有啥好东西了,特意让女眷跑过来瞧,若是当真好,就供给宫里贵人吃用。
她除了十三岁上小选,这辈子也没办过这种等级的宴会,有了这桩事,背地里把帖子卖得飞起,一帖不下百两银子,整日都红光满面的。你不去可是把银子扔水里了。”
“我说怎么下了帖子,以前她跟姐妹说话,涝天大太阳下连伞都顾不得打就往外窜,突然下帖子讲究起来我还吓一跳。”
楚韵总算知道这帖子的来处了,艳羡一回姚铁嘴赚了笔横财,还有些怀疑她闺名叫巧嘴。
“啥巧嘴,你瞧着吧这老蹄子这张嘴迟早惹祸,赚的钱还不知道够不够买棺材的。”华姨娘呸一口,又问:“那你去不去?”
楚韵当然要去,这是给内务府做买卖!
给老百姓不好卖高价,卖给内务府高价就理所当然了。
而且两样生意都能做,互不耽误
鸡蛋宫里宫外还两样价呢,点头道:“到时有钱赚,我分你二分利,酬你特意跑这一趟。”
“那我就等着你发财了。”华姨娘想给自己存赎身钱,听到这二分利,更上心了,走前还不忘提醒:“她老姐妹儿也拿了许多新鲜的食物,想要叫这位太太过目。你可得想想到时怎么说。”
有她这话,可把楚韵为难了一会儿。
她真不知道不知道内务府怎么选品。
等杜容和回来,还特意问了两句。
杜容和听她说完,脸上止不住的诧异:“这些太太消息比探子灵通到不知哪里去!”
他在外头腿都跑细了,茶钱水钱不知道付了多少,老少爷们儿嘴里也听不了几句实话。
杜容和唉声叹气一回,告诉她:“贵人吃东西,不仅要吃味道,还要吃故事。”
楚韵就懂了——要给瓜子儿编个出身。
也就是俗称的,吃的就是文化。
楚韵虽两辈子普通小市民出身,对这话亦能赞同,甚至也有一番自己的心得。
像老北京炸酱面这样以“历史悠久”为卖点的食物,除了老也没啥别的竞争力
至于像西湖醋鱼这样以美食环境为卖点的,她总不能取个黄米胡同瓜子儿吧。
当然,这些有时间价值、名人效应、地域特色的广告词,在爱新觉罗面前都不值得一提,他们自觉自己就是名人,皇城就是天下最好的所在,至于时间久,他们不爱听这个。大清建国才多少年呐。
弄清楚要求后,她就琢磨怎么写介绍词了。
怕摸不准时代的脉,次日一早,楚韵还跟何妈一起往正阳门外溜。
内城的商业街虽然很繁华,但比起连接内城和外城的正阳门,又有许多不如了。
正阳门外不仅有东四和西四牌楼全部的商号,还有不允许在内城开设的下九流场所,比如花街柳巷。
三房有什么事素来不瞒何妈李叔两口子。
知道原本只能略赚几个钱的瓜子儿有可能大赚一笔,何妈天不亮就起来给楚韵梳头。
怕叫被熟人记住脸,她特意给楚韵梳了个丫头的大辫子,用红绒绳绑住,甚至还带了一盒子草木灰以备不时之需。
两人等着没人的时候提着菜篮子往外走。
黄米胡同外就有许多推车的车夫。
这种车都是独轮的单人车,大轮子在车底中间,人站在后边推着车往前走,车厢像立起来的棺材,瘦长窄小,冬天四面都围棉布,夏天用的则是竹帘这类透气的材料。
拉车的都是穿着用棉布和麻布衣料的汉人,有人身上破了洞,连补丁都懒得打。
这种懒车夫,何妈是不要的。
她挑了两辆干净的车,对车夫也知根知底的,方带着楚韵往上一坐,道:“去正阳门!”
车夫把辫子盘在头上,一擦汗,脚下生风地往正阳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