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老爷听?了都有些坐不住,鞋都没穿好,就跑过来扯着?儿子说:“你们是新婚夫妻,也要?恩爱有度,哪有做丈夫的?见?天?带着?媳妇出去的??你媳妇也是,怎么连个帽子都不带?”
大夏天?的?带纱帽,杜容和笑:“爹爱戴,明?日我多孝敬你和娘两个。”
杜老爷一噎,让儿子娶个乡下妇,心里多有理亏,看他扬长而去,也只敢在?家?干瞪眼。
这个都要?怪楚韵的?话太动人,四方山水里赏花吃糕。这是什么神仙日子?
杜容和是个行动派,他想做的?事就要?立刻做,谁也阻拦不得?。
带着?一身素衣的?楚韵,在?胡同里、街上说笑走路。
引得?许多人频频侧目、指指点点,好些姑娘媳妇都尖叫着?用袖子遮脸不敢看他们。
杜容和笑:“你怕不怕?”
楚韵摇头,她在?乡下以女身主家?时,对这些目光早已习惯了。再说,她也不能辜负杜容和这份顶着?礼教压力来成全她的?心意。
她问:“不会?出事吗?”
杜容和解释:“杜家?没有宗族,只要?我这个做丈夫的?同意,没有人能把你怎么样。”话是外人说的?,管不了他们怎么过。
皇帝哪会?管人家?两口子的?事,他就算要?管,前?头也有许多心肝宝贝似的?臣子排队等着?,轮个几年也为必轮得?上他。
那就不是没有压力。
楚韵动容了,她主动伸出了手握住了小荷老师宽大温暖的?手。
街上没人敢看他们。
这手一伸即回,却如美酒,在?杜容和心里留下悠长的?余韵。
他一怔,还想回握过去,这回楚韵就不让了。
杜容和颇有些心酸地想,想得?到楚姑娘的?芳心,要?是没有战胜万邪的?心,恐怕到死也换不了她一个眼神。
两人肆无忌惮地走在?路上,一直等租到车跳上去,左右的?惊呼才逐渐销声匿迹。
曹家?的?田很?远,要?走约莫一半个多时辰,两人边玩边去,倒也不累。
六七月农忙,田里四处都是人,上一回杜容和一个人出来,哪有兴致关心左右。
这时驴走得?慢了,还有卖东西的?许多小贩笑着?围上来:“少爷、奶奶,买点儿吃的?吧,又干净又解暑,也不贵三?文钱一大碗呢。”
楚韵一看,卖的?是冰豆花,里边放了鸡蛋花、酱油、豆腐皮,是咸口的?,好吃又能补充盐分。
农忙时,许多穷苦人家?都舍得?花钱买一碗。
杜容和热得?背都湿透,也用自己带的?碗装了两碗,让小贩多放点冰。
他挑了冰多的?给楚韵,两人停了驴车,找了颗老榆树躲着?吃冰。
榆树两边有些乡民,男人盘着?大辫子,妇女在?脑后扎了许多小辫子,然后拢成一团挽在?头上,这样裸露的?发缝被风一吹就会?很?凉快。
他们歇了会?儿就干活去了。
这时男女都是分工干活,还要?讲究下男女有别,男人做累了就换媳妇下去,这么轮着?来。
轮到女人干活的?时候,有的?男人就手舞足蹈打着?节拍唱歌鼓励妻女。
杜容和很?少往田里跑,他看得?很?惊讶,道:“京外民风比京里更粗犷。”
在?他眼里,这些穷苦的?百姓只是一些简单的?字眼——苦呀、痛呀、每日垂泪到天?明?,就等着?他们旗人来解救了。
像这样和歌的?场景,他是万万想不到的?。
楚韵笑:“不要?以为百姓生活在?泥潭里,就是麻木不仁的?人,小民也很?会?苦中作乐,他们不通音律,但大家?有喉咙有听?觉,知道什么是美什么是丑。”
她在?乡下也学会?不少土歌。
杜容和把眼珠子转回来,笑:“不知道我有没有机会?听?听?。”看着?田里的?夫妇,他也很?羡慕。
这是黄米胡同不能有的?场景,让人看见?又得?说——多|淫|荡。
楚韵一年多没唱,也有些技痒,她道:“你去给我换个枣木梆子,我就唱。”
杜容和哪有不应的?,跑得?比马都快,拿着?梆子回来时,楚韵手上的?豆腐脑都没吃完。
她放下碗,轻轻击打梆子,发出“恍恍”声。
楚韵是陕西人,陕西人唱的?自然是秦腔,这时秦腔已经大流行,许多戏班子都会?挑着?东西四处往乡下搭台子唱戏。
她挑的?是遍地都是的?常见?唱段,一开口,高亢的?嗓音就飘了很?远。
许多人都停下来在?听?她唱的?是什么。
杜容和不喜欢秦腔,觉得?土气,他喜欢昆曲,幽婉雅致,这时一入耳,和眼前?的?景像合在?一起,却似吃了个惊雷。
老声少声,男声女声,在?浓夏的?田地间一起击节合歌。
古朴有力的?嗓音似乎能穿透云霄。
他从来没看过这样的?景象,也知道了为什么秦腔风头会?如此强势。
因为,这是民声。
第047章 接人待物的尺度
楚韵在乡间不如?在杜家拘束, 一路上与许多人都谈得来,两人寻到曹家庄子时,太?阳都没那么晒了, 试验田很好认, 这些水稻熟得早, 别?家的佃农还在忙, 试验田的佃农已经休息了一个多月, 开始想?办法?去城里打个短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