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将金灿灿的耳环抛入迷雾之中,我稍稍一挥衣袖,这下那桥下的场景果然变了,只见迷雾之中忽而露出一汪清泉。
    那清泉如镜子一般平静清澈,渐渐浮现出些许画面来。
    我立于桥上仔细看去。
    总算窥得些东西来。
    原来在我方才忆起往事的那短短一瞬间,那位神子已经抛却仙缘,投身下界了,且竟已经轮回了好几世了。
    天上一天,地上一年之故,他曾服下九颗碧海心,必将在下世历经九世情苦才能回来。
    我这回再掐算,总算知晓了这位神子许下如何的心愿。
    “……以吾金石道心换一颗……常人的血肉之心。”他抚上心口说。
    我听到这里,也不由得微微蹙眉。
    神子之心,自然不寻常。
    天道选用世间最坚韧的金石才融成了这样一颗不为旁物所动的金石之心。
    他却要用这样的金石之心去换什么凡人的普通心脏。
    活人换心,乃逆天之举,神子换心,更是违背天意,还不知要遭受怎样的天谴。
    但九颗碧海心既已服下,这便成了必然会实现的了。
    这位神子,也不知道是哪里想岔了?
    竟是疯了,做出这样的事。
    我开始想到,他为了这么个凡心,竟当真是抱着死志去的。
    这凡间九世,他决然是回不来的。我掐算半天,也算不成他半分生机。
    我颇有些急切地往那镜子似的泉面看去。
    ……
    金石化人心,必得经历常人所不能经受之情苦。
    人世之情多苦矣,亲友爱侣皆各不同,只是石心之人本就少情薄情,要令金石心化成人心自然经受的要比旁人更痛更苦。
    只见那第一世,神子下世投身在了一位双亲皆已亡故的战场遗孤身上,五岁那年,孩童幸运地被当地一对颇具善心的富户收养。
    姜家颇有薄产,又见他伶俐,生的冰雕玉琢般,无子的姜氏夫妇将他视若珍宝,孩童从前颠沛流离、风餐露宿,在姜氏夫妇有意的亲近下,很快也渐渐和养父母愈发亲近起来。
    六岁,孩童被先生赐名姜拓,这名字便被一笔一画记在了族谱里,从此他便是姜家唯一的小少爷,姜氏夫妇当众宣告无论日后如何,他必然是姜家唯一的主人,这意味着姜氏夫妇不会再从兄弟叔伯膝下再过继一个孩子过来了。
    因为姜氏夫妇宁愿他这个外人来统领姜家,旁人多有争议,却都被姜氏夫妇压了下来,他的名字是被这夫妻二人亲手写进族谱的,从此在无人敢质疑他的正统。
    我在境外清晰看到他对姜氏夫妇愈来愈显出孩子心性,这显然是因为这个孩子越来越信任这对夫妻的缘故,甚至还只是孩子的他如何不为这样的恩情动容,想来凡间数年来,他也早将姜氏夫妻二人当作自己的亲生父母了。
    想来是投身凡间的缘故,神子显然比仙身时显得更生动活泼了。
    但这可是历劫渡化之地,自然不可能就这样简单轻松过完一世。
    果然,在“姜拓”十岁那年,常年不孕的姜氏竟老蚌怀珠生下了一个男童。
    从此,“姜拓”不再是姜家唯一的嫡少爷了,他多了一位弟弟,而那才是他父母真正的亲生的儿子,是姜家再正统不过的顺位继承人。
    曾经历历在目的那句“姜拓是姜家唯一的继承人”,在这个孩子出生后,“姜拓”的地位一瞬间变得尴尬了起来。
    养子到底比不过亲生,哪怕从前姜拓再如何是父母的手中宝,在亲子出生后的那一刻,姜拓不再是他们最爱的那个珍宝了,他们将自己曾对姜拓的爱,近乎全部地投入到了那个新生的孩子身上,姜拓被渐渐遗忘了。
    但姜拓有过失落却并未因此怨恨养父母和弟弟,甚至见养父母喜爱弟弟,姜拓也十分疼爱这个弟弟。
    日子一天天过去,姜拓的才能也愈发显露了出来。他写的诗总能叫人惊艳。
    姜拓却终究低估了人心之恶,人心之多变。
    姜拓二十岁,参加科举的那一年,养父母却用蒙汗药药倒了姜拓,将他用来应征府试的诗写上了小儿子的名字,偷给了府君,府君见诗大惊,于是姜家小儿子的神童之名传遍了省市。而姜拓因为当日未能参加考试,被罚三年不得应试,甚至被传不敬府君,名声有损,很可能一生无缘科举,十年寒窗却可能满腔抱负都难以实现。
    姜拓去质问姜氏父母,那二人开始愧疚,哀求姜拓不要将事情说出去。
    “你弟弟资质平平,若不能以诗赢得一点名声,可能这辈子都难以入仕了,我们就这一个儿子,岂能看他一辈子都蹉跎在市井间么?”
    “你从来天资非凡,便、便让让他么……”
    姜拓无言,却还是妥协了。
    他甚至疲于告诉他们,这件事对他而言是怎样的灾难,毕竟他早已应允了作诗,却错了世间,平白损失信誉,对士子而言,这是难以抹灭的污点。
    但是看到父母期待的眼睛,还有那一桌看上去像是养母许久都未曾给他做的饭菜,他终究没有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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