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她目光在所有人脸上逡巡,想起刚刚穿过来时,她正彷徨无措,听到老道士那句“灾星”时,她就忍不住害怕。这是个吃人的社会,寡妇跟人私通都可以沉塘的地方,她每晚都怕自己一觉醒来,被他们扔进塘里溺死。只要想到自己曾经担惊受怕的夜晚,她眼泪就不受控制翻涌而出,她却倔强地将眼泪眨了回去,一声声质问他们,“我爹娘刚走,我还沉浸在悲伤中无法自拔,你们关起来门来商量着要把我嫁出去。我才十三岁!你们都是大人,比我更清楚,我这个年纪到夫家过日子有多艰难。当初你们像躲瘟疫一样把我嫁出去。有考虑过我的死活吗?”
陆氏有点心虚,但还是不忘替自己辩解,“那也不怪我们,我们也是被老道士给骗了。我们也怕被克死。”
“是!你们怕死!我能理解。同样的道理,我怕我的钱打了水漂。为什么你们就不能理解我?!”张希瑶毫不掩饰对他们的不信任。
不!确切地说,她对任何人都不信任。上辈子她那么小,父母就将她扔给爷奶。她那时就明白书上宣扬的伟大父爱母爱全是骗人的。爱哪有金钱来得稳当!钱不会背叛你,亲人会!只有将钱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她才能安心。
她不怕别人说她是钱的奴隶,因为她不虚伪。她就是爱钱。她不偷不抢,她凭自己的本事赚钱,为什么要分给别人?!她才不要那些虚名。她也不需要谁给自己当依靠,她就是自己的靠山!
他们都想为自己辩解,可是却不知该怎么开口。
家里的男孩子一声不吭,觉得她好凶。夏花和秋花全都吓傻了。以前她们觉得阿瑶有三叔,所以不用下地,她们很羡慕她。可是三叔死后,她被家里人嫌弃,还那么小就要嫁出去,她们又忍不住同情她。
可看着她跟家里人对着干,又有点担忧她会被阿爷惩罚。
张婆子更是拼命给张希瑶使眼色,这孩子说话怎么那么硬,想要钱,就不能委婉点吗?!怎么什么实话都往外说。
张老头等她发泄完情绪,才开口,“阿瑶,咱们家当初有上百亩地,为了供你爹读书。田地全卖光了。你说得对,红菇赚了近百两,还有凉粉也能赚钱。可是跟上百亩地比起来,这根本不算什么。”
那些良田可是值四百两,而且这还只是地,还有全家人省吃俭用赚的花销。阿瑶有钱全藏起来,这就是没良心。
这是把她爹欠下的债全转移到她身上了?张希瑶不是不识数,这古代跟现代不一样。她爹考上秀才,全家人都能跟着沾光。大伯二伯也不是傻子,为什么愿意几十年如一日供着她爹读书。因为他们自己也能得到好处。凭什么项目投资失败了,他们就找她算账。是她让全家人供爹读书的?是她害死爹的?别想pua她。她才不吃这套!
她甚至还能更诛心,“阿爷,你之前一直病着,我心疼你。所以一直忍着没说。可现在既然话赶话说到这里,其实这话也是我想说的。如果你当初没让我爹读书,他就会像大伯二伯一样好好地活着。比起秀才的功名,我更想我爹娘活着,那我就不会被你们指着鼻子骂。我不用抛头露面起早贪黑做生意,我会有人撑腰!我不是那种没良心的人。如果没有我,就冲咱们家那十亩地,交完税,全家人全去喝西北风。你们还有闲心在这里讨伐我吗?”
张老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可以理解阿瑶的私心,可他万万没想到她居然敢指责他让老三读书,这是怪他害死老三?好像被人从后脑勺来了一棒,张老头的大脑已经失去指挥自己的能力,他手里的烟袋锅子掉到地上,一只手捂着胸口,一只手指着她,那手颤抖个不停,“你!你!”
一句话没说完,整个人斜着栽倒在地。
张大伯几乎是从凳子上跳起来,扶住他身体,“爹?爹?你没事吧?”
张婆子也是吓得不轻,赶紧掐人中,“老头子,你没事吧?!”
张希瑶没想到张老头这么不禁激。还是他当家作主惯了,一点打击都承受不起!
张二伯狠狠瞪了她一眼,扶着爹进了屋。
张老头被安到床上,张大伯要去请大夫,张二伯给张老头顺了气,没一会儿,张老头就恢复过来。
陆氏赶紧叫住自家男人,“别去了。老头子醒了。”
张老头悠悠转醒,张婆子给他倒了点杯水,让他顺顺气。
喘匀气后,张婆子就将人全撵出去做活,“行了。别在屋里堵着了。什么时候才能把荒地开出来?!”
张二伯见爹醒了,眼睛直勾勾看着房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想来没什么大事,他只好跟着大哥一起干活。
家里人有的拿工具,有的拿篓子,临走时还不忘瞅一眼张希瑶,心里对她生出埋怨,要不是她,阿爷(爹)怎么会气病!
张希瑶知道把老爷子气得不轻,但是她不后悔。属于她的东西,任何人都不能抢走!
她进了屋,就站在床边,张老头看到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瞪着张婆子就骂,“你养的好孙女!现在都敢跟我唱反调了。她现在眼里只有自己,连我都不放在眼里!”
张婆子一边给他顺气一边安抚他,“你先消消气。你现在什么身体,你不知道吗?”
她扭头又瞪了一眼孙女,挥手赶人,“你先出去!别站在这儿碍你阿爷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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