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许是见着徐青慈一个人站在那屋子前头发愣,阿翠便指指小溪的方向说:“去,去那里玩。”
阿翠到了河边,便捡了个小石子略仰身又前俯,将那石子抛了出去。
石子腾空飞跃出了一条流畅的弧线,之后稳稳中了对岸的靶心。
阿翠高兴地原地起跳,又摸了两个小石子,略深呼吸一下,便又抛了出去。
那两个石子飞出的弧线近乎一致,可见其上附着的力道也是均衡的。最后,两枚石子也同时分别中了两个靶心。
阿翠是会功夫的。
徐青慈在平沙坡习武多年,虽然不少时候在浑水摸鱼,但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
但是一开始就能看得出来的眼力见,她便没有了。
看来这顾家源,也不是个简单的地方。
徐青慈见阿翠掷完了,自己也摸了三枚小石子,先是拿在手上掂了掂,才利落地一掷。
三枚小石子同时中了一个靶心,然后掉落在地。
阿翠眼睛发了亮,站在原处替她鼓掌。
徐青慈朝她笑了笑。
不过这时候凌空连续飞出了四枚小石子,每一枚都落在了靶子中心边缘处,还在上停留了那么一瞬,才落在地上。
“呀,扔歪了。”
楚晔拍拍手上的灰尘,转而又向徐青慈一笑。
阿翠接着鼓了几个大巴掌。
徐青慈问:“这么快就打探完消息了?”
“没有那么好打探,本是想找博古派的人搜罗点,结果今日没有寻到在溜达的。”
楚晔也学徐青慈的样子在旁蹲了下来,手中捻着枚石子。
“博古派,那是什么?”
徐青慈从没听说过什么博古派,一时间觉得这两日肚子的常识不过是漫漫大海里的一瓢水,根本不够用。
楚晔将那枚石子扔进了小溪里,细细说来:“博古派,也只是些普通的贩夫走卒,只不过眼睛尖,耳朵灵,久而久之,便掌握了许多小道消息,几十个上百个,成千个人散在各处,又相互有联系,便传出来个博古通今的名头来。”
“不过那消息有大有小,都是要算银子的,有些甚至还得算上几条命。”
“噢。”徐青慈稍微走了神,没精打采地回了声。
“是不是害怕了?”
楚晔忽然没再说博古派的事情,转而问了一声。
徐青慈自小野惯了,从来也不怕生,忽地经楚晔一问,才反应过来,原来此时的心情竟然是有几分害怕。
“我知道你担心你的兄长。”楚晔道,“不过拾花人行踪不定,身边可能有青狐相护,我们这的人,功夫都浅。”
“我知道。”徐青慈说,“你肯搭把手,已经算很好了。上次的木盒子,送到安全的地方了吗?”
徐青慈本是想到哪里说哪里,话一脱口,又觉得似乎有些徐赋常说的“冒犯”。
楚晔摇了摇头,说:“藏起来了,不算到了安全的地方,不过应当也没有安全的地方。”
徐青慈这时候也晓得看人眼色了,知道这东西干系有点大,便不再多问。
这时候阿翠又捧了一把石子过来,热情邀请他们继续丢石子玩。
徐青慈和楚晔各分了一把,不多时便扔完了。
阿翠又指了指楚晔,两只手舞了几下,嘴巴嘟起来,说:“吹吹!”
楚晔听后,从怀里掏出枚小竹笛,道:“行吧,那我给你们吹首曲子,想听什么?”
阿翠晃晃徐青慈的手臂,说:“你选,你选!”
“我就会一点,你最好说首简单点的,免得我献丑都献不了。”
楚晔轻旋了几周手上的小竹笛,像是那日告别时那般疏朗一笑。
恰好徐青慈也不知道几首曲子,便随口道:“那就‘忘忧’吧。”
“忘忧”是邺都大乐师付旷流传最广的曲子,本是当年逆贼势力盘踞一方,付旷见战火纷起,百姓流落受难而写下的曲子。
这并非是付旷所用技艺最为高深的曲目,曲子也不长,却是最抵人心灵深处的曲子。
楚晔微微笑道:“那好,忘忧。”
他旋即轻持竹笛,一曲忘忧便似缓缓流水静静地淌了出来。但是竹笛本身音色清脆嘹亮,配上忘忧本身先是悠扬后又转轻快的调子,不多时便从“潺潺流水”变为了“一捧甘泉”。
徐青慈不懂如何品评乐律,全然只凭这样单纯的内心感觉。
一曲忘忧很快就结束了,仿若甘泉解了心里头的一丝干渴的愁苦。
阿翠高兴地又拍了拍掌。
徐青慈起了身问楚晔:“楚晔,你可以帮我个忙吗?”
楚晔将竹笛子收好,道:“你既然都开了口,我当然不会拒绝。”
“我想去薛府一趟。”
徐青慈思来想去了会儿,薛门毕竟同徐门有交集。她必然要去亲自查探情况,即便这没什么大用。
再者,她忽地想起自己那枚亲娘的玉簪子还在行装里。
其余的东西也许可以扔,也可以换,可是林湘娘再三叮嘱过要好生收着那簪子,她虽没贴身带着,可也的确算是好生收着了。
“倒也不是不行,不过官府不知什么时候会再盘查薛府。”楚晔想了想,“也可能最终发觉跟什么势力有关联,便不会再查。”
徐青慈心里不禁再次泛过一阵寒,毕竟有关一府邸人的性命,就因为牵扯什么大势力,就这样盖上棺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