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不及细看,也顾不上衣服大小,想着司机还在楼下呢,不能耽误人家赚钱的时间,迅速抓起那件短袖和迷彩裤子抱着走出了房间,锁门下楼。
可能是喝了酒又走得急的缘故,我刚下了一层楼梯就觉得头晕,四肢绵软无力。
不该啊,我只喝了五六瓶酒,怎么会醉?
我抱紧手里的衣服,努力支撑着自己往前走,脑海里不断闪现着清予的模样,一会儿是他拉着我的手叫我哥哥,一会儿是他蹲在马桶上靠着我的肩膀哭,一会儿又是他拿着话筒垂眸歌唱……重重叠叠,都是幻影。
昏暗的灯光下,台阶扭扭曲曲,摇摇欲坠,深不见底。
几个模糊的黑色身影闪到我身边,用冰凉的带着酒精味的帕子捂住了我的嘴。
“清予……”黑暗侵袭了我的眼睛,我浑身无力地滑倒地,没叫出口的名字被堙灭在喉咙深处。
身体好像一只漏了洞灌了水的沉重的充气皮筏,飘荡在滔滔江水中,身边不时有恶毒的声音神出鬼没:
“轻点,萧哥说了,破相了拍出来的片子不好卖……”
“怕啥,后期不是可以ai吗?”
“操,这家伙怎么这么重……”
……
短暂的昏迷过后,身体悬空,似乎被丢到了一个封闭的空间里,头重重地磕在某个凸起的硬物上。
后备箱的关闭声,汽车发动的发动声相继扑来,像一层层湿濡的带着血腥味的泥土埋葬在我的脸上。
恐惧占据了我的身心,可我想得最多的是我的清予,他还在等着我……我答应他会回去的,我要食言了……
拼尽全力的想挣脱束缚在手上的胶带,头和身体却像是断开连接似插线板似的,动弹不得。
他等不到我,一定会害怕的……
医院那次,他等了我三个多小时,如果这一次我没有在约好的时间内去找他,他一定会恨我的……
想到他会恨我,我忽然就心痛起来。他恨我了,是不是我们之间的这段不清不楚的关系就结束了?
曾经我无数次在心里想过要摆脱他,到如今,才发现他对我的赤诚的爱已经像一粒种子,种到我的心里,我的骨头缝里,生了根,爬满了枝,剪不断理还乱……
他恨我也罢,不再依赖我也罢,我却已经离不开他了……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可我……我快要失去他了。
我连自由都没有了,想伸手去拥抱他也做不到了……
如果只是一场梦,那我死了也罢了,可清予,你一个人怎么办呢……
……
“停车!给老子停车!”一个男人大声喊道。
“呜呜……”束手等待“死亡”的我,被突然的紧急刹车声震得天旋地转,紧接着又是一阵刺耳的剐蹭声,剧烈的撞击声,以及玻璃碎裂的声音持续充斥着耳膜。
“王八蛋,你tm找死是不是?敢刮老子的车!”车停了,我的脑门又磕到了那个坚硬的物体。
“老子就是找死,老子的打车费还没到手呢,你他妈敢跟老子抢人!”说话的男人离得更近了,隐约听到了一首悲伤的英文歌。
“你他妈有病吧!”
“别管他,快走!妈了个巴子,后面堵车了傻逼!”
“跑个屁啊,他站在路中央怎么跑?”
“撞过去啊!”
“撞你妈呀,一个大活人,你让老子撞?”
“傻逼,跟他废什么话,给他钱,让他滚!”
“两万块,开什么玩笑,你打发叫花子呢?”男人嘲笑道。
“你他妈到底是要钱还是要命?”
“老子钱也要,命也要!怎么,想动手啊,来啊,敢不敢报上你的名字,老子让你全家死得轻松点。”
“哦,谢谢啊,我叫岑景之,我全家都死光了,只剩我一个,不牢你操心。”
“老子……啊哈,沈先生,好久不见啊。”
“是啊,你们在干啥呢。哦,岑先生,好久不见啊……我就好奇下来看看,怎么,他们欠你钱啊?”
“沈医生……那个,不好意思啊,我们只是追尾而已……”
“今儿这单生意,五十万,赔不赔一句话!”司机岑景之趾高气扬地道。
“岑先生,你……”
“一百万!怎么,还是谈不拢啊?好啊,那就把后备箱打开,放人喽……不然谁也别想走!”
“绑架?冯强,你胆子够大的啊,刚出来几天,又想进去啊……”沈医生冷声道。
……
“冯哥!冯哥……冯哥你真要放了他啊,放了他我们回去怎么跟萧哥交代啊!”
“滚,萧哥!萧哥!你回头自己看看吧,那个姓岑的司机他背后站着谁?”
“沈医生……”
“沈医生后面是谁?不知道吧傻逼,是温氏集团,温室集团的女老总好像也姓岑,靠……你他妈想找死啊!”
“可是得罪萧哥,我奶奶的医药费……”
“回去再说,先放人……”
“放个屁啊冯哥!你是不是忘了咱们绑的谁——顾老总顾安的儿子……咱们两边都得罪不起啊!”
“你俩别说了!听我的,先放人……放了再说……”
……
很久很久以前,我小学快要毕业的那年,一个大雪纷飞的冬夜,我骑着自行车,提着奶奶做的饭盒去医院看望生病的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