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医生俯下身将后座调低,用手机灯光照了照我睁着不动的眼睛,转头望向旁边同样拿手机照亮的三个陌生人,质问:“你们给他喝了什么?”
一个剪寸头的青年揉着沾有血渍的下巴,探过头来说:“海乐西片……”
“哪来的?”沈医生冷冰冰地问。
“萧哥给的……没敢给他喝多,怕有副作用,就,就帕子上沾得多了点……”一个瘦高个小声说。
“准备绑他去找谁要钱呢?”岑先生岑景之靠着车门点了一根烟,刚要递到嘴边就被沈医生用手里的剪刀剪断了。
“我们没要钱,绑到人了,拉去给萧哥,萧哥自己安排。”另一个微胖的青年揉着肚子说。
岑景之笑了,从沈医生手里接过剪刀,丢在驾驶座前面的抽拉工具箱里:“安排,怎么安排?做人肉包子?敲诈勒索?还是挖器官卖钱?”
“这我们哪知道……”三个陌生男人面面相觑,躲躲闪闪地说。
“促醒剂喷了,怎么没用?还有没有其他办法让他醒过来?”沈医生见问不出什么,换了个话题问。
“这我哪知道啊沈医生,再等等吧……海乐西片是萧哥弄来的,要不你打电话问问他吧。”寸头青年挠着后脑勺说。
“我打了,关机,没人接。”沈医生说。
“那我们有什么办法,我们也没见过萧哥啊,也不知道他家住哪,都是电话联系的。”瘦高个抠着鼻子一侧的淤青,低头出主意说,“要不这样吧,沈医生,你放了我们吧,我们帮你找他。”
沈医生冷笑:“不是说没见过萧哥吗?哪来的药?手心里自己长出来的?”
三个陌生男人自知失言,打了个对眼。
“快递寄过来的。”寸头男想了想,说。
沈医生直视寸头男的眼睛:“哪家快递?什么时候拿的快递?快递箱子呢?”
寸头男答不出来,正打算小偷荡秋千——贼能忽悠呢,沈医生冷冷地扫了他一眼,说:“冯强,我给你一个小时,一个小时他醒不过来,我打电话给你爸妈,你自己看着办。”
冯强不说话,沉着脸歪过头去。
岑景之从兜里拿出一根棒棒糖拆开,叼进嘴里,微笑着说:“沈先生,要不我还是报警吧,费这个脑筋干嘛,你想让他们重新做人的想法不现实,人家说不定压根不想当好人呢,就想挨几顿毒打进去吃牢饭呢。”
沈医生面容忧郁,望着岑景之,说:“那你呢,你问他们要钱又是什么意思?你就这么缺钱?连绑匪的钱都敢要?”
岑景之耸耸鼻子,轻哼一声:“我就诈他们一诈,他们愿意给,我也办法。”顿了顿,又略显惊讶地说,“哦,沈先生是在担心我吗?”
沈医生道:“我两个小时候后要飞北京……”
岑景之微微一笑,移开眼说:“哦……那你们慢慢聊,我去接几个单,等你们聊好了,我再回来接人。”
沈医生沉声:“岑先生!”
岑景之恹恹地回过头:“干嘛?”
沈医生冷冷地道:“冯强转给你的两万块,还给他。”
岑景之点了一下头,怔怔地拿出手机,扫了冯强递过去的手机。
“抱歉,沈先生,我还要忙着赚钱,先走了。”岑景之将嘴里的棒棒糖嚼碎,红着眼睛咽进肚里,转身挥手作别。
沈医生目送岑景之离开后,转身看着寸头男:“冯强,岑先生撞了你的车,这两万块,就当是赔偿了。”
冯强皱眉,抓了抓受伤的肩膀,困惑地说:“那个,沈医生……你之前在那边跟家里人打电话的时候,我已经和岑先生拍照报了保险了……这个钱,岑先生说,原本是帮顾清予要的精神损失费……”
沈医生目光顿住,垂眸看了一眼躺着不动的我,命令:“把他扔湖里喂鱼去吧,你们绑错人了。”
三人惊讶地“啊”了一声,沈医生盯着冯强的眼睛,眼神淡漠:“你们绑错人了,这是给顾清予家里打扫卫生的护工。”
三人又惊讶地“啊”了一声,沈医生瞪他们:“扔啊,反正三天之内他又醒不过来,趁现在没人没见,荒郊野岭的,赶紧扔了赶紧走吧。”
冯强知道绑错了人,脸色又得意了起来,搓着手笑着道:“沈医生,这……这不太好吧,怎么说也是一条人命。再等等,说不定一会儿就行了呢。”
沈医生双手环抱:“哦,现在知道是人命了,你们原本绑顾清予是怎么想的,打算干啥,说吧!”
冯强窝窝蹩蹩地道:“就……听萧哥说……看顾清予不顺眼,搞他,给他一点颜色看看……拍点小视频什么的……威胁他,让他在学校混不开……”
靠,还好清予没有回家……
清予,我的清予……我……
“咳咳咳……”我嘴里忽然咳出了声。
离我最近的冯强见我忽然歪着脖子挺起身,吃了一惊,跳起脚来,缩紧脖子张牙舞爪道:“沈医生,他醒了他醒了!”
沈医生扶着我的头,又往我鼻子和耳朵背后喷了两次促醒剂。
“咳咳咳……”我仿佛在水下憋了许久被人打捞上来一般,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浑身打着冷颤。
“送,我,景光,去景光,ktv……”我一把抓紧沈医生的胳膊,喘着气,一个字一个字大声地说着。
“什么?”沈医生似乎没有听清我的说话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