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着又去拿酒瓶,你挡住她的手,抢先拿走酒瓶,给她倒了小半杯:“不能对瓶吹,容易晕。喝杯子里的。”
她瞪着你,一口喝完杯中酒,命令道:“满上。”
你无奈地为她倒上。
她现在有七分醉了,往桌上一趴,迷迷糊糊地说:“宝宝,你真的特别狠心,冷漠,你知道吗……”
“我在你的世界外面,敲窗户,敲啊敲啊,敲得手都酸了,你终于抬头看了我一眼,然后又低下头去,不理我……我冲你大喊,你听不见,因为隔着厚厚的隔音玻璃……”
她闹着要喝酒,你每次为她倒一点点。她一边喝,一边把脸埋在掌心里,嘟嘟囔囔说着话。
你略微弯了弯腰,手掌抵住胃部用力揉压了几下,缓过一阵绞痛。痛感已经到了无法忽略的地步,你只好一颗一颗剥着毛豆,转移注意力。
秦悠抬起头来,又问:“你总是随身带着一个小本子,里面是什么?”
你说:“唔,记事本。以前偶尔会写一些无病呻/吟的酸诗什么的。”
她拿起酒瓶往杯子里倒酒,你把剥出的一整碟毛豆和花生推到她面前:“别光喝酒,吃点东西。”
“以前?现在不写了是吗?”
她一会儿醉一会儿醒,却总能敏锐地抓住重点。
你说:“现在写不出来了。”
一整箱啤酒已经空了,你说:“很晚了,回去吧。”
她拉过你的手,滚烫的嘴唇贴在你的手心,亲吻。她说:“顾如风,你以后如果再谈恋爱,一定不要这么完美。你要脆弱一点,多一些缺点,这样,对方才能感觉到你的爱。”
你说:“好。”
她又哭着说:“我收回刚才的话。你以后能别和其他人谈恋爱吗?”
得,现在是真的醉了。
你把外套脱给她,去前台结了账。回来时她抱着你的衣服睡着了,你扶她起来,把外套披在她身上。
她迷迷瞪瞪地看着你,突然推开你,跑去旁边的垃圾桶吐了起来。你递纸过去,又拧开矿泉水递给她漱口。
吐完后她吊在你身上睡了过去,你背起她,走在深夜的大街上。
中途她醒过来,一边乱动一边说醉话:“放我下来……呜呜……我要看我男朋友的脸……明天就看不到了……”
胃里疼得如同刀绞,后背早已被冷汗浸湿,你在她的左右乱动下差点站不稳,只好把她放了下来。缓了一会儿后,你抱起她,她用手臂搂住你的脖子,靠在你肩上。
“顾如风,你想你的发小吗?”她说,“不许说谎。”
你说:“想吧。”
她说:“那他一定在等你。”
说完这句话后,她便靠在你的肩头沉沉睡去,呼吸平稳。
已是凌晨三点,街上空无一人,只剩单调寂寞的足音。
你抱着她进入酒店房间,为她盖上被子,又用热毛巾为她擦了擦脸。确保她睡熟后,你关门离开,去了隔壁房间。
疼痛与酒醉让你呼吸急促,夜空像巨大的飞盘向你旋来,天旋地转。
深夜的狂风刮起窗帘,风声像巨兽的狂啸。
世界静得只剩风声。
你趴在床上,拨通了联系人a的电话。
这是拨不通的,可就算听听那个机械女声也好,因为世界太静了,静得你害怕,颤抖。你知道一定会听到机械女声的,sorry, the number you have dialed……
可是世界突然变得更静了,不仅没有机械女声,就连单调的嘟声也没有了。
你从被子里抬起脸,看到屏幕上不断增加的通话计时,00:08, 00:15, 00:32……
你盯着屏幕,疑惑地想,是谁接了你的电话,是谁接了凌晨三点陌生号码打来的电话。
你想,怎么可能打通呢。
或许你只是在做梦。
02:48, 05:29, 08:11……通话计时仍在继续。
你清醒了,却又更醉了,你咬住被子,无声哽咽。
他的声音从童年与往昔向你涌来,清冽的,紧绷的。
“顾如风,说话。”
第034章 第 34 章
他的声音裹挟着夜晚的风声, 穿过五百多个日夜的冰冷隔阂,穿过两千公里漫长的地图版图,穿过未眠的夜里从未押上韵脚的诗行, 落在你的耳边。
这段时间, 你脑中总是随时随地浮现出一个三元一次方程组,它出现在围棋棋盘上, 出现在手机屏幕上,甚至在你望月时,它出现在夜幕上空。
以x、y、z为变量,用大括号连结,三个方程。
而此时, 在他声音响起的一剎那, 你骤然记起了一切——这是一个代入身高、体重、腰围来计算夜行衣所需布匹的方程组。那年暮春,你倚着墙壁,手指缠绕着电话线,与他通话至凌晨, 兴奋地共同构思着夜行衣的样式。
你们的江湖梦。
记忆的苏醒将将起了个头,便以浪潮般的迅猛向你涌来。
南山的那个寒冬, 你跌跌撞撞地穿过熄灯后的宿舍走廊,将ic卡插入公用电话的卡槽,闭着眼睛将额头抵在冰凉的玻璃上,绝望地呼唤着他,一遍又一遍。
那时的他,用轻巧的调笑语调回应你的沉默:“喂,玩儿哑剧呢?顾如风, 说话。”
如同此时。
通话计时还在继续。
你将整张脸埋入被子,紧咬着被角的牙关用力得几乎渗出血来。泪水濡湿了被罩, 你的喉口不断发出低低的呜咽,又被厚厚的被褥消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