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林伯祯忌惮他,又探不出他的深浅,就把他先困在身边,免得他在五月户部造册时再插手。”何昶放下画地的树杈道,“对了,我已听闻了一些户部造册的传言,虚实不知,已先禀明陛下了。”
    “虚实不知,你也报?”
    “多多益善。”许鹤山托着下巴看了一会,抬手划了个圈,将线一拉,“五子成线,小子,你输了。”
    那小公子顿时放声大哭。
    “这都第几局了,那管事的还不来。”许鹤山拍了拍袍子站起来,将树杈丢了。二人往外边走了几步,萧家管家名周重五的过来了,冲二人一拱手道:“我家老爷说了,过几日要派人出发去长安,向户部去交账目。到时候,二位可随车队同去。”
    李群青松了口气,方要回身去收拾东西,许鹤山在一旁道:“我们到延陵这几日,还未在城中游过,颇有些遗憾啊。”
    “这好办,其实我今日休息,要去青山门外看我闺女。”那周重五笑道,“你们空的话,随我来便是。”
    “有什么可逛的?”那管家在前头走,李群青在后头问许鹤山。她这位便宜先生,看得出读书多,也实在能走得很,去哪都能逛很久。
    “别急着回去。”许鹤山笑道,“好不容易来了一趟,光看个江宁?”
    他以手一点:“此处才是,真江南。”
    那延陵常州城内果然繁华,人家枕河,不输姑苏。行至琢初桥,桥下水道渐渐拥挤起来,能见到许多驮着果品杂货的小舟顶在一处,叫卖声不断。
    “此处是千果巷,物华荟萃,故得此名。”周重五在前边高声道。
    群青在桥边看热闹,忽然一支红芍药自桥下探上来,几乎戳到她脸上,被她当暗器般抬手截住。往下一看,一个姑娘载着满船的花,扶着桥头笑道:“姐姐既然拿了,不如买一支吧?”
    那姑娘讲话带着吴音,群青听得似懂非懂,拿着芍药不知所措。一愣神的工夫,许鹤山回过头来找她,见她拿着花愣在那里,不由地笑起来,又马上收敛下午,将碎银给了那卖花姑娘,道:“也给我挑一朵。”
    那姑娘将碎银抛进船头罐子里,随手勾了芍药,笑道:“公子这样白净,自然要配大红。”
    许鹤山笑着谢了声,将那芍药接过来,掐去过长的枝,向鬓边戴了。李群青学着他的样子,却怎么也戴不上,许鹤山瞧见了,顺手以花为簪,替她绾了个螺髻。
    江南四月末,尽是吹帽插花人。
    许鹤山手离了芍药,才发觉自己逾矩,低声说了句“恕罪”。群青连忙摆手,朝他道了声谢,二人继续往桥另一侧去。
    身后有孩童买了花来戏耍,追逐之间,花瓣揉碎入水,于短棹之下破开刹那涟漪。
    长街之外,尽是天青。
    别人眼中的闹市,与许鹤山眼底完全静下来、慢下来。小贩手里的量衡,商客囊中的飞钱,比繁花锦帛更入他眼。只有此处,才养得出天下第一税源。整个三吴之地,水道通达,商贾云集,虽无关隘,却是必争之地。
    此行不去姑苏,只因姑苏林氏便是林伯祯本家一族,绝不可能倒向李鉴。而在将来,姑苏也必然同延陵一般,任他簪花侧帽过。
    “到了。”许鹤山在伸手一拦,朝前望了眼走远的周重五。李群青还在计较那花在头上是否体面,此时立即回过神,跟在他身后拐进一条深巷。
    在一线天下,他们走到那巷子的尽头。自人家晾晒的衣裳之下探出身来,李群青向外一望,不由地喟叹一声。
    眼前流过浩浩江水,是南北运河。
    传说当年此河修筑,用尽了前朝的国运,却成了恩及后人功业,至今千里赖通波。眼前码头处舟船簇拥更甚,更是来往客商下江左的第二大站。
    许鹤山与群青都身着黑袍,在其中并不扎眼,唯有鬓上芍药灼灼。几人在一侧看见他们,笑吟吟地请他们喝小满酒,被许鹤山一一挡过。
    走到几处棚前,听闻有人摇骰子笑乐的,他直接挑帘进去了。里头的人并不认识他,停了手中动作,只听他问:“你们这里,可有人卖盐引的?”
    “这话可不敢乱说。”一个白净面皮的道,“你是北边来的吧,听了谁的鬼话了?我们这里,早就不做了。”
    “意思是先前做过?”
    “前几年生意做大了,上边都通天呢,多纳些税钱就能换盐引,免得还要在那沙州雇人垦荒地。”那人道,“现在圣人不是天下巡盐吗,这行当不好做了。”
    许鹤山听明白了,笑着过去,在赌桌前坐下,道:“我若非要从此处买盐引,如何?”
    “那倒也是我家老爷一句话的事。”对面也咧开嘴,“这样吧,咱们摇一轮,比比大小。你骰子的点数若是大过我,那就卖你一百斤;反之......”
    他拿手一指群青:“你的丫头,卖给我。”
    群青半身在帐外,面上未发作,手已握紧了剑。那边许鹤山面不改色地答应下来,棚里头的人一阵起哄,那骰子便被推到方桌中间。
    白净面皮的先动手,他将那骰笼在袖中一倒,声色乍显乍灭,一手托出来,将盖子掀开了,见是四五六连点,加作一十五。这算是个顶大的数,旁边的齐声叫好。
    许鹤山抚掌三声,将那骰笼捞过来,也自袖内一晃,掏出来便拍到了桌上。
    “后生,你是不是不大会?”一个长髯的在一旁说了句,屋子里的人便笑起来。许鹤山摆手说非也,将那筒子一掀,三个骰子全是六点,顿时满座满座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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