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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可那时却是他一生中最好的时光了。
    [1]晏几道《思远人·红叶黄花秋意晚》
    第81章 大梦第七十九
    “他来了吗?”钱穆低声道。
    许鹤山紧紧握住他的手,道:“快了。”
    脉相弱细,尺脉现散脉,肾阳外泄。
    他很久没有这样注视过钱语洋了。岁月在这位三朝臣面目上刀削斧劈,而他分明记得钱穆此事还未到天命之年,不该如此老态。可这脉相就握在他掌中,告诉他,此人命不久矣。
    怎么会这样。
    许鹤山神思很乱。他已经许多年未如此时一般——脑中尽是纷纭的杂音,难以思考片刻。那只手的主人在渐渐丧失生气,他学了很久的岐黄术,对此无能为力,却能绝望而准确地感知到这一点。
    “老师。”何昶端着一碗清水,跪在那榻侧,“老师请放心,您的陈情表,我已遣人拿过来了。”
    “如此便好。”
    钱穆朝何昶一点头,许鹤山立马让开身,何昶膝行跪倒钱穆近前。他舀着清水要喂,钱穆抬手将那碗推开一些,抓着他的袖子,吃力地道:“平明,以后还要......倚仗你。”
    “恩师在此,怎么能谈倚仗于我。”何昶放下碗,退身下拜,“恩师不要忧心,安心养病,待明年必然万象更新。我大豫有钱阁老,必然山川海波平。”
    钱穆轻轻笑了。
    “好啦。”他道,“不必哄老夫,你快起来。我这几个学生,只你这读书人最纯良明理,怎么如今......也会讲骗人的话了。”
    何昶抬起身来,不觉两行泪落下。
    “无恩师,无今日。”
    “把那表书给陛下。”钱穆道,“我于其间分列国务,一一道来。田地,盐务,兵制,其间备述,无所不言。”
    他说到最后,声音嘶哑。许鹤山拿了水,钱穆本已咽不下去了,此时挣扎着喝下几口,止不住地咳嗽。
    他吊一口气、留一线声,在等李鉴来。
    许鹤山心痛如绞,拿汤勺的手僵直若枯木。他放了碗,继续将钱语洋的手握住,放到颈侧捂着,回身叫侍者把火炉推到最近处。钱穆望着许鹤山,用力回握许鹤山的手,抽出一指在他手背写画,开口无声道:
    子觅,且前驱,莫自缚。
    “恩师,许大人。”何昶忽然起身,向门前走了几步。许鹤山方沉浸在那六字中,只听何昶道:“下雪了。”
    他回眼,就见堂门之外,玉花纷纷而来。
    这是长安此岁的初雪。
    何昶踉跄着,跨出门槛,走进那雪中,他衣衫单薄,须发眉眼皆落白,冷风不住灌入领口,他却站在风雪中不动了。
    “那年风雪,”他回过身,高声道,“我与恩师,长安初相见。”
    而此岁雪中,他却要送人离开。
    钱穆笑了,道:“我也记得,那是好大好大的一场雪。”
    何昶怔住。身后一片嘈杂,他还未转过去,一人带着焦躁之意将他拨开。他红着眼望过去,只见李鉴像个雪人一般冲出来,逆着烈风越过他,将身奔入那堂中。
    他踉跄一步,被紧随其后的孟汀拉住。
    “何大人,我们去前堂等吧。”他道。
    李鉴扑到榻侧。身上的雪遇热则融,将他弄得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钱穆抓着许鹤山的肩膀,强撑着坐起来。李鉴伸手想去扶他,却因为手上的寒意而将指尖缩了回来。旁侧的侍者为他披了一件干爽外袍,他攥着袍子,轻声道:“为何不告诉我?”
    “唉,无用。”钱穆道,“告诉太医都无用,告诉你这孩子又能如何——”
    “我能如何!”李鉴一把将外袍甩在地上,站起身来,又怒又悲,“先生若在先前请辞时将你的病告诉我,我一定二话不说放你归隐!我答应过你,什么东山歌酒、为先生寿,让你林泉之间安度晚年,如今哪一样做得到?先生,你是要我李鉴做那无信无义之人吗!”
    “狸奴。”
    李鉴滞住,挪到他身前,跌坐于榻侧。
    钱穆道:“陛下说还需要老夫,老夫便留下来了。没有平泉草木,搏一个鞠躬尽瘁的美名,还是......不错的。”
    “可......可......”
    “无憾了。”钱穆拉着他的手,声音渐低下去,“孩子,老夫有一陈情表,你过几日静下心仔细看。”
    他几乎坐不住了,李鉴伸手扶着钱穆的背,让他靠在自己肩头。他不敢看钱穆,盯着帐顶,眼泪砸落下来,濡湿老臣鬓发。
    有道是,欲成天子,先杀帝师。
    而李鉴不愿失钱语洋,大豫倚仗钱太傅。
    “陛下,我于表中说两税,你且作参阅,不必都实行。但江淮......江淮丁身税着实......着实可废。加之差役繁重,沟壑之患繁......”
    “别说了,先生,别说了......”李鉴哽咽道,“你既然答应我,那就不要走,我很快就做完这些事,很快就了结了!到那时,我亲自为先生挑选山水,营造书院......先生讲学,我一定听。”
    许鹤山在旁再也忍不住,掩住了眼。
    “此外,豪强之事,望陛下多多斟酌。”钱穆抓住他,尽力挣扎道,“废旁户,废农奴,去迁移之禁令——”
    他说不下去,剧烈地咳起来,血从嘴角洇出来。李鉴抓着他不放,被他一口热血吐在前襟,拿手一摸,尽是赤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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