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孟微之道。他坐下来,坐在那把老旧的摇椅上,身前整面白墙上是模糊的投影。
南乡子将耳麦递给他,而后302中陷入短暂的寂静。
“还有,应该叫我0001。”孟微之出声道,“联系我,是调查结果出来了?”
“我们通过地址,锁定了那个侵入测试系统的人。”对面道,“0001,你是否听说过一个叫‘神明计划’的组织?”
“有印象。”孟微之点头,“听着神叨叨的。”
“这个虚拟组织其实是个科技互助团体,之前做了些和人工智能相关的企划,一度影响力非常大。在桑干基地落成后,有几位神明计划的主要组织者在网络上公开发言反对虚拟系统的测试工作,并做了些耸人听闻的预言。”
“所以,他们和这次事故有关?”
“关于那个入侵系统的人,我们无法确定他的具体身份信息,但能断定他来自这个组织。”画面中的检查员打开笔记,“我们系统内核确实有一个核心漏洞,他很幸运,抓住了这一点。从特征、地址等信息来看,我们推测他很可能是神明计划的主要组织者之一,并且至今未公开露面……”
“名叫什么,知道吗?”
“江南树。”
“这是真名?”
“代号。”检查员低头看了看,“他现在没有我国国籍,生物信息也无从查证。但可以确定的是,他曾经和你就读于一个学院,四年前前往m大深造,之后就再无音讯,直到出现在神明计划公布的‘领航员’名单中。他们有一套黑客排名,即所谓的‘安全顾问指数’,他在其中……排名第七,而您的导师排名第八。”
“野榜!”南乡子大喊。
孟微之握着耳麦的手松了松。他没多管凑过来偷听的南乡子,作势推了推那家伙,轻声问道:“之后呢,你们打算怎么办?”
“他已经违反了数据安全法和密保法。”检查员道,“但由于我们拥有特殊情况下的部分权限,在将他抓捕归案后,可以先行审讯。”
孟微之沉默片刻,而后缓缓地点头。
“明白。”
“说什么了,我咋听不清啊。”南乡子比着口型道,“什么审讯?那他跑了……”
孟微之反手捂住他的嘴。耳麦啪地掉在地上,他们不约而同地看向虚掩的房门,紧紧盯着那条缝隙,但再没看到任何异常。
投影仪自动关闭,那些老旧陈设又埋入黑暗。
孟微之深吸一口气,先走上前将门拉开,而后不回头地向走廊尽头去。折叠的空间中回荡着雷同的脚步声,他快分不清哪个是自己的,又总疑心自己走在一座永无止境的回廊上。
这不是做梦,他对自己说,保持清醒。
可理智接近罢工,心脏还在狂跳。
“南乡子?”
身后的脚步声停了。
他也顿住步子,猛地转身。就在此时,这段走廊中的灯光开始闪烁起来,起初他以为是杂乱无章,可又渐渐地辨别出些特殊规律来。
是密码。
他盯着那刺目的灯光,不自觉地念出声。
明天同时。
老地方见。
那个人的笑一下子撞进他脑海里,叫他双眼当即紧闭。攥着的拳头好一阵才松下来,他睁开眼,只看到自己灯影之下浮动的半截人影。
他到底……要干什么?
“微之,你怎么回事?”南乡子在他前面,挺奇怪地冲他招手,“电梯在这边啊,你刚刚绕远了。”
“都是假的。”孟微之轻声说。
“什、什么?”
“没有。”孟微之摇了摇头。他脚下有些无力,走到南乡子身边,随着他推门的动作钻入电梯间。这里的灯总算亮了些,但他还是一眼看到了监控摄像头——红光一点,那摄像头正对向他们。
也许是巧合吧。
电梯门开的刹那,他迈出步子时,抬眼朝那边看去。
那一刻,红光毫无征兆地熄灭。
*
到底去不去?
在那之前他有一节大课,但按照统一要求,给学生安排了小测。十二道题两个钟头写完,孟微之自己也做了一遍,而后就开始百无聊赖地看各类新闻。
看着看着,思绪就回到那片闪烁的灯光。
胆子真不小嘛,他冷笑,一个嫌疑犯主动找上当事人,可以确定他和虚拟世界里的那家伙就是“同一个人”。系统加载意识的完全性可以被验证,毕竟连人格都能完全还原,简直是太“深度”了。
但真要去吗?
理性的做法是,他应该提前上报,带着人去抓贼,之后审讯、问责一条龙服务。
可是出于各种原因,经过实践检验,他不太可能这样决策。
虽然理由有点过于荒唐了。
他忍不住轻咳两声,抬眼扫了扫学生,然后把讲台侧的文件整理了一下,调高机房的空调温度,又把旁边一张有点跛脚的椅子扛了出去、叫后勤处来换。忙了一圈,他坐下来,可惜心里还是不太平静——抬头一看时间,还剩五十六分钟。
这次见面会有什么目的?
他应该上报吗?
要不要带锐器自卫?
今天穿得好像简单了点,还好比较得体。
江南树是不是完全不记得他?
那若是这样,能不能从系统里把记忆备份弄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