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梅洵雪还是高估了戚夕的厨艺。
当戚夕端着盘子出来的时候,梅洵雪脑内突然就听得了几声鸦叫。
“小宝。”戚夕献宝似的将一盘黑魆魆的东西摆了上来。
“这是什么!”
“排骨啊。”
梅洵雪拿筷子戳了戳已经黑成一团的形成焦炭模样的排骨,不确定自己吃了后是否还能活下。
他将戳过小排的筷子放下,拿过勺子舀了一勺白糖放在米饭里头,用米饭的余温将白糖融化,才一勺一勺小口吃着白糖米饭。
他不挑食,只是戚夕做的要人命。
戚夕见状,夹了一块排骨给梅洵雪。
“小宝,不是说了,不能挑食的吗?”
梅洵雪晃了一下脚,面对着突如其然出现的排骨,他顿时感觉自己恐怕离死不远了,他赶紧又把这块排骨夹给了戚夕。
“戚戚吃。”
戚夕感动落泪连嚼两口,当晚就腹痛难捱。
第二天眼下就挂了两个陡大的乌青,惹得梅洵雪不禁笑出了声来。
大概是笑的太过明显,戚夕幽怨地看了梅洵雪一眼,又将他的脸当做面团捏了一下。
“戚夕!不准再捏了。”梅洵雪的眼眶红彤彤的,几乎就要落泪。
戚夕苦苦忍了一宿,却还是腹内绞痛冒冷汗,无奈只好带着梅洵雪一起出门去寻郎中,沿途问了几个村民,却都指向了他们的住所附近。
“还寻什么,最近的郎中不是就在你们附近吗?”原来说得便是谢怀真。
那夜雨大,梅洵雪的神志本就恍惚难受,却是没发现谢怀真居然就住在他们隔壁不远处。
他隐约觉得,这并非一件好事。
一踏入谢怀真的院子,梅洵雪就闻到了熟悉的药香,身体下意识地就想逃离,但还是被戚夕带着一块进来。
谢怀真听说戚夕搬家了,脸上转瞬露出惊愕的神情,喃喃道,“没想你们竟然离开王家村了,如此甚好。”
在知道戚夕是吃东西吃坏后,他苦笑一声,给戚夕把了把脉,随后便给戚夕调配了些健脾利胃的药,并叫他三日内清淡饮食。
“小宝今天也在,若是方便的话是否也能他开点滋补身体药。”戚夕将梅洵雪的手腕放了过去
谢怀真点头,但他也说不明白梅洵雪是什么情况,他瞧着梅洵雪的脉象异于常人,平稳之中带着死气,但人还是好端端地站在他面前。谢怀真也不敢妄自下药,只是开了点补中益气的药丸。
“还得是徐夫子啊。”戚夕不由想到长荔引荐那位的夫子。
“这附近似乎没有这位郎中啊……”谢怀真思索一会却也找不出戚夕说的这号人,若真如戚夕所言起死回生,也只有当朝国手徐青才有这本事了,“许是某位未曾听过的游医吧。”
戚夕将走之时,谢怀真却是叫住了戚夕。
“哦对了,戚夕,你最近……是否快到了潮期。”谢怀真犹豫试探着问道。
戚夕听后,双手捂住梅洵雪的耳朵后才道:“你不提醒我,差点就忘了。”近些日子属实太过忙碌了,竟然差点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忘记。
谢怀真指了指戚夕的眉心:“那,小宝该如何?”
……
梅洵雪被戚夕捂住了耳朵,听不真切,只觉得两个人就好像在说哑语。
还有什么事情是他听不得的?
潮期,最近快下雨了吗?
可空气中只有拂面而来的燥热暖意,并没有半点落雨的迹象。
回家的时候,正巧碰见学堂里的孩童散学,许多才到戚夕腰间的小孩背着书包在听到夫子阖上书页的时候便一溜烟的跑走。
戚夕见状,像是想起什么来,低头问梅洵雪:“对了,小宝,你要不要也和他们一块上学。你这个年纪是要上学的吧。”
梅洵雪:“……”
他如今都几岁了,若是再和这些乳臭未干的小孩一同上学堂,岂不是成了笑话。
而且梅洵雪平素最讨厌的就是学那些繁文缛节了。
过去修行之时,那宫规他便是背了三天三夜也只记住了百来条,还差点被师兄罚,若是再让他读书,他岂不白活那么多年。
“不用。”他咬着牙拒绝。
学堂内的夫子见一大一小逗留在外,捋着雪白的山羊胡须后走出来,对着戚夕道:“二位,是想将这孩子也送入学堂吗?”夫子看了眼梅洵雪的模样,“我看他倒是长了双玲珑剔透的眼睛,透着聪慧,倒是个可塑之才。”
“我不要。”他退到戚夕身后,勾住戚夕的手,软下语气:“戚戚,走吧走吧。”
戚夕颔首道:“稚子顽劣,叫您见笑了。”
夫子叹了口气说:“无妨。”
月色溶溶,照着两人回去的路。
“小宝,你不愿意去学堂是担心旁人欺负你吗?”戚夕牵着梅洵雪的手跟着他的步子走得很慢,声音低沉沙哑透着点关切和忧愁。
梅洵雪一愣,摇摇头:“怎么了?”
“我只是想,若是有一天我不在你身边,你到时候有个傍身的本领,也能过得称心如意。”戚夕喃喃道,过后发觉自己失语,又说,“毕竟,你也是会长大的嘛。”
梅洵雪不语。
戚夕有日会老去,而他也有飞升之日。
在他茫茫岁月之中,戚夕不过如沧海一粟,百年后,或许就忘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