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冷、好冷……
想回家。
他感觉自己的脑袋疼的厉害,就像有无数虫子捣在他的脑浆里头,要将他裂成无数粉齑。
眼前的世界在无数道雷面前化作闪白。
直到雷声骤休,梅洵雪才觉得自己能透过气。
方才,他这是怎么了。
身体好像是下意识的陷入了僵硬,无法动弹。
但随着下一声惊雷落下,梅洵雪啊的一声捂住了耳朵。
他不想听见雷声。
此时此刻,梅洵雪只想找一处僻静安宁的地方。
脑内却不知不觉闪现戚夕的身形。
该回家。
“我走了。”梅洵雪捡过学堂门口的伞,巨大的伞影包裹住他,拖住他的影子和周围的树木融在一处,看不真切。
*
梅洵雪自然是记得回家的路,雨水打湿了他的脸庞,有些难受,但是他还忍耐的住,缩在伞底的身形颤了又颤,风将热量吹走,牙关打着架嘴唇也是惨淡的白。
雷声仿佛一道道催命的符。
将他的一切理智、感官都撕碎,只留下一个名为梅洵雪的冰冷空壳。
夜晚的时间过得格外漫长,梅洵雪总觉得自己走了很久很久,但实际上才过一盏茶时间,隔着小小的篱笆,他才看见着透着微光的窗子。灯影摇摇晃晃,熟悉的人影倒映在窗户上,影影绰绰。
撞进梅洵雪的眼底。
“戚夕……”他低低叫了一声,带着连他自己都未曾想过的依赖和缱绻。
可随之涌上心头的,还有无限的委屈。
为什么戚夕在家,不是说去打猎了吗?都没办法照顾他还要将他托付给谢怀真。
是了,今夜雨那么大,戚夕回来似乎也是正常。
王家村离八仙村的脚程放在晴天都要走上个四五个时辰不止,雨势如此之大戚夕又是如何那么快赶回来的。
梅洵雪此时此刻的脑袋却是格外的清明和理智。
稍稍思索便知,这是不可能的。
戚夕没有回王家村?那他这段日子又在何处……
他又抬眸看了一眼充满生活气息的小院,根本不像主人出走那么些日子的模样。
既然如此,为何不来学堂接他。诸多的疑虑出现在梅洵雪的脑内。却是化作重重的泡影。
戚夕,骗了他?
所以说,之前说的要将他治好,带他看遍各处风景,吃过各处美食小吃……都是假的?
连带着那一捧的蜜果,都是戚夕最后的怜悯?难道之前的好,都是假的。
那戚夕演技未免也好了。
戚夕将他放在谢怀真家中,莫不是收取了什么好处?难道夙夜难眠也在戚夕的意料之中。
他如今倒是安逸。
呵。
这一结论让梅洵雪猛地呼吸不畅,胸口浮现难以名状的起伏。
梅洵雪低眸,眼眸之中闪过暗红之色,嘴角隐隐泅出嫣红的血。
梅洵雪觉得自己之前生出的对戚夕的信任,仿佛一场莫大的笑话。
这世间,能信的,只有他自己。
梅洵雪啊梅洵雪,你当真活该就是被骗的命。
被自己最敬重、信赖以及最爱的大师兄诓骗,生生剐去了灵根后还不信,竟然还会因为他生命垂危再上天曜宫遭至雷劫。
陨落凡尘,还能被凡人哄骗。
剑仙?魔尊?
恐怕都不过是场笑话。
他会杀了所有叛他、骗他、伤他之人,再无转世轮回。
胸口泛着无尽的疼,雨越下越大。
梅洵雪转身离去的当口,却听见了戚夕若有若无的低低喘息,隐忍克制,他如何分辨不出这是何意。
梅洵雪的脸倏然变红。
虽然他醉心修行多年,可也能分辨的清情动之时的声音。可屋内的身影,明明只有戚夕一人而已……
原来,竟是这个意思。
梅洵雪的脚步仿佛是被黏住了那般,谢怀真给他梳的辫子比戚夕的更好看,发尾也是规规矩矩地挽了一个结。梅洵雪抠着那半截藕色的缎带,独自坐在了门口的秋千上。
秋千晃呀晃,雨水落在他的瞳孔里。他看见门后边的梨花尽数被雨水打湿,落了满地的尘埃。改明,就让戚夕把这两颗梨树撅了,看着心烦。
梅洵雪靠在秋千上,任凭雨水从眼角滑落,脑内思绪万千。
他好像,真的想多了。
戚夕他,不是师兄啊。梅洵雪勾起唇角。
雷声隆隆,伴着紫红色的闪电,分割着天际,看这阵仗似乎要下一整夜的暴雨。
梅洵雪捡起伞,身上的衣袖被打湿,沾满了泥点。
他回望一眼,屋内依旧燃着微微的灯火。
“戚夕。”
“我等你来接我。”
梅洵雪觉得,他应该去找谢怀真。
雷光将梅洵雪的影子与戚夕的影子一块印在窗上,小小的人儿仿佛就缩在大大的影中。
好不明显。
“小宝?”戚夕开门,带来屋内的暖气,将门口氤氲成了一片柔和白雾。梅洵雪闻声看过去,戚夕乱糟糟的披散着头发,穿着单薄的里衣,眼底是未尽的潮红,此时此刻连那眉心的痣也是鲜红欲滴。
“戚戚……”梅洵雪叫着戚夕的名字,眼框下头是没睡好的乌青,雨水淋湿了他的发丝,他站在门口,雷落在地上,照得他身形越发单薄瘦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