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眉惊愕,连连将人扶起。
“呜。”
梅洵雪的眼眶泛红,鼻头也红还隐隐翕动,双唇嗫嚅着,似是想说些什么的。
“小公子,您又醉了。”画眉有些无奈,都说了不胜酒力,还喝。
“呜呜。”梅洵雪无助看向画眉,发着委屈的鼻音。
“哎。”画眉叹了口气,她家小公子喝醉了也是这般好看,也不知道以后会便宜哪家女子了。
画眉收拾好了床铺,将人挪到床上,又熬了一碗醒酒汤给人喂了下去,才候在屋外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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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微深,戚夕收拾着茶摊准备回家。
一个农妇打扮的女人匆匆赶来,“阿七,今天又劳你费心照顾阿宝了,等阿宝他爸出海回来一定要给你好好带两条大鱼。”
吃着糖酥的女孩从长凳上跳下,欢喜地蹦到女人怀中,甜甜叫着:“阿娘!”
戚夕敛了敛散在眼前的碎发,说道:“没事的,阿宝很乖的,倒是宋姐你辛苦了,操持这个家还要收稻子,看个孩子,举手之劳而已。”
宋姐搂住阿宝将怀中的做好的烧饼递到戚夕手中:“阿七,还热乎的,你垫吧垫吧肚子吧。”
戚夕腼腆笑笑,从阿宝妈那里接过。
“我知道你一直都在攒钱,但你的身子还是得自己注意啊,你瞧你,比从前又瘦了点。”宋姐絮絮叨叨,“你还是个哥儿呢,要是把自己身体操持地累坏了,可是得不偿失啊。”
“宋姐你说笑了,我哪里比之前瘦了。”戚夕叹气,明天应该不会下雨,他也没支油布,将东西收起来后和阿宝告别后便往自己的小屋里头走去了。
今天他抱着阿宝的时候,总感觉有人一直在瞧着他们。
他还以为是客人,便没有放在心上。
可那种背脊发毛的感觉持续了许久也没有消散,等安抚好阿宝后他去寻人,却也只看见了满地的落叶,空不见人。
真是奇怪。
说起来奇怪,去年他托人给梅洵雪送礼物的时候虽然也难找,但价钱开在那儿,总归还能找到合适的。
这马上都要入秋了,结果明州一个镖局都没有人肯接他这单生意。
再等下去,冬至的时候能不能将今年的礼物送到都成了一个问题。
戚夕回了城郊小屋,将蜡烛点起,从枕头下面找到还没有雕完的几只兔子,拿过刻刀小心翼翼地在上头慢慢雕琢着自己脑里的形状。
可他的手抖得厉害,原本几天就能刻完的东西,如今却要花费小半个月才能有个像样的模样。
他从开春就准备梅洵雪今年的礼物。
脚边的木屑堆起起来,被风一吹就散。
但手臂酸痛又无力,此前受过的伤叫他很难控制好自己的双手,做点精细活都难,手一歪,那圆圆的兔子眼睛就不小心被刻了一条斜斜的眼皮。
诡异难看。
“又废了。”他将失败的玩意放到一个小木箱里,里面差不多形状的兔子有数十个,都是弃品。
戚夕并没有放弃,而是继续翻出一个半成品继续描摹形状。
随即,他放下刻刀。
将烛火吹散。
是不是应该去看看梅洵雪过得怎么样呢?
戚夕内心有些犹豫和彷徨,这么多年了,梅洵雪是不是已经将他忘记了,可他心底却生出了几分抗拒之情。
如果谢长荔不是对的人的话……
他起身推开门望着天边的月亮,很圆很圆。
让戚夕不由想起八仙村那轮圆月。
微凉的风吹拂过来,吹散内心的燥热,他懒懒打了一个哈欠,回屋上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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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天一亮,梅洵雪一醒便吩咐画眉收拾东西准备动身离开。
画眉:“小公子,才来明州就要走吗?”
“离开。”他扶额,头还有些痛,瞥见桌上还没有喝完的酒便知自己又是醉了,“昨晚我没干什么事情吧。”
画眉摇头:“自然是没有的。”
梅洵雪有些不信,但看着画眉真挚的眼神,他也没再多说什么。
戚夕过得很好。
比他想象得好。
一直陷在过去不可自拔的人,只有他而已。
“您要找的人找到了吗?”
梅洵雪扫过画眉:“以前怎么不见你话那么多呢?”
……
李展听闻梅洵雪要离开,一开始还有些诧异,但见他眸中无光,也知是强求不得,只好安排人将人送回都城去。
回到都城后几乎连着下了一个月的雨,梅洵雪闷在屋子里头,都不肯出来见人。
脑子里头老是想起戚夕和那女孩的画面。
那女孩年岁挺小的,应该是才会说话的年纪……
瞧戚夕和她亲昵的模样,就好像是父女一样,说不定戚夕真的就像个普通的人那样,结婚生子,真就过上了普通而幸福的一生。
酸涩的情绪浮现上来,叫梅洵雪几乎就想要呕出来。
那种爱意被夺走的感觉让他发疯。
梅洵雪知道这是什么样的感觉,是妒忌。
他妒忌一个小女孩?
一个凡人?
从来都只有别人歆羡他的份,怎么还会有他羡慕别人的一天。
脑袋痛地几乎要裂开,潮湿的空气滋生着不安、嫉妒、暴虐的情绪,一层一层地笼罩在梅洵雪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