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随,算无遗策,悉心捕捉他这只自大的猎物。
一瞬之间,原烙音仿佛灵魂被击中,他缓慢转过头看向床上静静躺着的手机,几乎能够听见自己颈椎咔咔的声响。
直播画面依旧是断断续续,但闵随运筹帷幄的笑容刺伤了他的眼睛。
对,刺伤。
他只是一时蒙蔽,再加上冲动的本性,才忽略闵随怎么可能那么容易中招。
而傅云泠与闵随见面就掐,那条人鱼巴不得闵随快点倒霉,又怎么好心去斡旋他们之间的关系。
若不出意外,等直播结束,闵随就会隐隐透露这场风波,用倔强和欲盖弥彰进一步取得他的心软,再借此机会让他回国。
他原烙音虽未沦落到二世祖的地步,可在同阶级的富家子弟中并不出挑。
何德何能,能够让ims的董事长这般煞费苦心。
“我在,等一个答案。”信号忽连忽断,原烙音凑过去,却发现最后一个镜头闵随死死盯住摄像机,就像是穿透电子设备看穿他在何处。
他总觉得这句话是对他说的。
心脏毫无征兆地狂跳,腺体不受控制溢出乌木与青柠混合的气味。
从前,这样的情况他总是会想起闵随为治疗他腺体受的痛苦,又去想自己有什么资格置气。
现在来看,连他自己都不知不觉用手去拨弄他们之间原本平衡的天平,闵随怎么会不加以利用。
怪得了谁。
【闵随:我很想你】
同样的话出现在上方,完全平行,一个小时二十九分钟前。
他就知道。
闵随以为这就万无一失,以为他就会心软,以为这样他就会回国然后一笔勾销。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原烙音想丢开手机,想开机,想彻底跟闵随断联。
但只需要最后一划,他又看到聊天框上方断断续续出现的“对方正在输入中...”,迟迟下不去手。
其实,他们都知道的。
一段关系到达这样的地步,它的存在不再是快乐,最理智的方式就是分手。
【闵随:我总在想,我从前那些行为到底给你带来多大的伤害,但自诞生起,我所见之处皆是欺骗与谎言】
【闵随:我理所当然将其认定为可以原谅的行为,却忽略你的感受】
【闵随:对不起,音音】
原烙音静静看着不断发来的消息,他并没有回应,但他知道自己讨厌现在的模样。
不坦诚,畏畏缩缩,就像是担心自己会再次受伤的刺猬,痛过后永远不会露出柔软的肚皮。
【闵随:或许,我们的确该像你选择的那样,分开一段时间】
先是脑海中炸起只有自己能够听见的声响,接着是无法忽视的耳鸣,原烙音的胃攸地开始绞痛,他还没坐上床沿就因为轮船的颠簸跪倒在地。
地毯凸起的粗糙布条磨痛他的手掌,但生理上的那些细微疼痛比不上坍塌的心腔。
他,原烙音这辈子除了残缺的腺体顺风顺水,没想到遇见了最大的报应。
但他可悲地发现,他在绞尽脑汁让闵随收回这句话。
无论是真心实意,还是心怀鬼胎,他都不想答应闵随的话。
明明是闵随,明明是他的错,凭什么他不努力不挽回就要说分开。
是厌倦了。
还是累了。
原烙音这一刻仿佛忘记分开这个选项困扰他多时,当闵随说出口后,他只剩下本能地拒绝。
不是说命定,不是说爱。
那就该纠缠,那就该永远不分开,不管捅穿双方的是剑还是荆棘。
“闵随……”原烙音咬牙切齿,恨不得咬死闵随。
他怎么敢!
原烙音跪在地上,手机由于意外的颠簸滚落到床与柜子的间隙,他已经失去再去看那条消息的勇气。
他想好了,就算是两看相厌,他也不放手。
“啊!那是什么东西!”
“救命啊,救命啊!”
就在手指即将碰到手机的那一瞬间,楼下的尖叫声引起他的注意。
一只触手出现在小窗框定的画面中,与一旁的参照物相比简直庞大到令人心惊。
诡谲的波涛中,有血红色的生物若隐若现,随着轮船的颠簸,原烙音终于看清祂的模样。
用血红形容并不合适,祂的颜色接近于解冻的肉,有些像大王乌贼的颜色,皮肤斑驳有些淡粉的斑点,密密麻麻镶嵌着不知名的伴生物;而祂巨大的触手完全横过甲板,不难想象已经在海波之下包裹住这艘轮船。
祂的触手吸盘直径超过一米,瘫倒在地的人类在其旁就像是一个黑色的点,而触手之下全是血迹,残尸与哭喊染红了天际。
而那怪兽还不罢休,越来越多的触手在空中挥舞,原烙音保证他从未见过这样的生物。
越来越多的人尖叫,哭喊,各种语言各种文化,祈求上苍祈求耶稣祈求佛祖保佑能够度过此劫,平日里信奉唯物主义的人痛哭涕零,期待神明的降临,即使是推翻多年建立的观念。
有人不理智地跳海,海水的波浪吞噬他们的身影,唯一庆幸的是,有这样的海洋霸主在此,其他海洋生物退避三舍恨不得自己没有出生,免得引起祂的注意。
而那位霸主并不在意这些会动会发出声音的尘埃,祂只是想将玩祂的新玩具。
最后的结果,只会是他们和船被触手拖入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