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之雷声滚滚,仿佛震得玻璃颤抖,楼下不知谁的车滴滴鸣响,她猛然想起向非晚。
叶桑榆拉完窗帘忙跑到门口,向非晚靠着墙壁而站,两手拎得满满登登。
可视屏幕里的人,面目清冷,淡漠疏离,眉眼间漫不经意散发出的,是高级的厌世感。
独自一人的向非晚,她以前见过,和现在相似,向非晚曾经开玩笑,说:“其实我是被写定程序的机器人,只有见到你,才会有喜怒哀乐,才会像正常人一样生活。”
她那时总说向非晚是在哄她,向非晚便笑着摸摸她的头,语气宠溺:“真的哦,而且我的程序是写死的,不可更改。”
向非晚在门口,她其实偷偷松了口气,外面的狂风暴雨,向非晚的车技,估计能开成飞艇。
她站了将近10分钟,灯灭了又亮,亮了又灭,门外的向非晚拎着一堆东西,动也不动,连微表情都没有,她不知怎么想起秦始皇陵的兵马俑。
叶桑榆默默地叹口气,刚才向非晚说的那句什么病入膏肓的鬼话,被她用后脑勺给顶回去了。
她撞得脑袋有点疼,向非晚却只是笑,说:“我吃到你的头发了,是香的。”
这人,真是病得不轻啊。
下一秒,叶桑榆苦笑,自己又何尝不是。
早在出狱前,林映棠和她聊过,出狱后做什么。
林映棠建议她离开现在的地方,找个喜欢的城市,重新开始生活。
她偏不,她想报复,她想看向非晚跌入深渊,她想看向非晚为此付出代价,她不甘心直接离开。
林映棠当时问她:“报复之后呢?”
她其实没细想,她在监狱里两年,所有的计划止步于毁掉向非晚,之后又该是怎样,她没想过,也没兴趣。
林映棠当时没说什么,等她出狱前一天,林映棠说:“你应该有个新的目标,否则报仇之后的空虚感,足以吞噬你。”
她笑了笑,点点头,说:“我会的。”
其实都是自欺欺人,她根本找不到其他目标了,她曾经所有的美好设想里,都有向非晚的存在。
她在成年那一天,规划两人的余生,细致到每天的生活,每周的计划,每月必须要做的浪漫小事,甚至于每年都要去旅游的国家。
可天不遂人愿,2年前,那辆通往幸福的列车,被按下暂停键,她被迫提前下车,而向非晚决定送她入狱那刻起,也已经放弃与她同行。
叶桑榆站在门口,胡思乱想了很多。
门外的向非晚,一动不动。
叶桑榆开灯,握住门把轻拧,门外的人像是被激活的机器人,浅笑凝眸,整个人突然鲜活起来。
她打开门,向非晚扬起更灿烂的笑:“吃的给你,用木盒装的,应该还不凉。”
窗边传来电闪雷鸣,她吓得回头看,向非晚问:“我能进去吗?”
“我说不能呢?”
“好的,谢谢。”人直接抬腿进来了,叶桑榆嗤了一声:“那还问我干嘛?”
“这是礼貌。”
“那种东西,你没有。”叶桑榆看她放着拎袋到桌上,掌心的勒痕很深,无语道:“你就一直拎着,不会放地上?”
“地上有灰。”
也是,向非晚的洁癖,在奇奇怪怪的很多方面,她坐在桌边,打了个呵欠。
向非晚逐一摆出来,去厨房拿出碗筷,轻车熟路。
“你比我还熟。”叶桑榆懒散地嘲讽,“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在你家。”
向非晚眉眼弯着,笑意很淡,但从未消失,和刚才门外那个冷清的人截然相反:“你在我家就好了。”
窗外暴雨如注,狂风雷鸣,她们坐在桌边,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餐。
她几次抬头,都瞥见向非晚黑亮的眼睛,似乎有话要说。
“干嘛?”她冷着脸。
“好吃吗?”向非晚淡笑问。
“还可以。”其实口味和以往吃的不大相同,但也算不错,叶桑榆瞥见她若有所思的表情,第一反应是她家换厨师了,但下一秒意识到什么,随口问:“不会是你做的吧?”
“是我做的。”
八个菜,四荤四素,另配一个营养汤,里头放的珍贵药材,她在书上见过。
这得准备多久啊?叶桑榆是个没耐心的人,想想都倦了。
或许是向非晚在,她的注意力分散,没有留意外面的天气。
等向非晚收拾完东西去厨房,她站在窗边,才再次看见窗帘上的光影,闪电像是链式的烟花秀,漂亮但声音骇人。
向非晚在厨房里很久都没出来,水流声,碟子碰撞的声音,之后是开关冰箱门的声音。
时间渐晚,雨意正浓。
仇恨的火苗,被暴雨短暂地浇熄,爱意在雨夜里开始汹涌。
她在这一刻,似乎是完整的,她似乎还有一丝力气爱这泥泞破碎的人间。
叶桑榆趴在窗边,失神地盯着窗外。
路灯下雨幕涟涟,偶有一辆车驶过,雷炸响,车子滴滴鸣叫。
厨房的声音不知何时停下的,她许久后透过玻璃,看见身后的向非晚。
目光在雨蒙的玻璃中碰撞,谁也没说话。
向非晚走到她身边,静静地望着雨夜,玻璃倒映的表情淡淡的,但看得出她眉眼浅浅地弯着。
这曾是她们的日常,后来也成为她的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