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两人也是并排坐着,骨灰盒放在腿上。
叶桑榆指肚轻抚盒子上的纹路,她头一次近距离认真看骨灰盒,雕刻精美,华丽夺目,谁能看得出,奢华之下,是黑暗的死亡啊?
一路上,叶桑榆声音很低,但时不时都会和向非晚说话。
她叫向非晚不要乱跑,更不要被别的迷了眼,一定要跟自己回家。
她心里万千想法,此刻却说不出口,生怕这一路少叫一声,向非晚就被谁拐走了。
飞机是第二天下午降落在京州的,按照京州当地的丧葬风俗,可以直接下葬,或者也可以送到寺庙超度七日后再下葬。
叶桑榆联系了云林寺的住持,听闻向非晚离世,住持半晌没做声。
“如果有困难的话……”
“没有。”住持让她送向非晚过来,他从外地赶回云林寺,亲自来诵经超度。
下了飞机,换上车,专人开车往云林寺赶去。
一切都安顿好,住持的意思,是她们可以先行回去,到时候再来接向非晚。
大家齐刷刷地看叶桑榆的态度,她其实想留下来,想去向非晚的禅房,她急需从中汲取到一丝安定。
她看了一眼六神无主的向秋水,便应声说:“好,那我们先走,就麻烦您了,护她最后一程。”
走到寺门口,叶桑榆突然站在原地,林映棠歪头看她,意思是:你不舒服了吗?
她摇摇头,轻声说:“这庙里,供奉着向非晚的延生牌位,应该换成往生牌位了。”
林映棠回头看了眼刚关上的寺门,手机上敲下一行字:等超度结束,我们再来办理吧。
回到京州市,天色蒙蒙亮。
初秋的晨曦,竟有了一丝凉意。
车子停在早餐店,林映棠拉了拉叶桑榆,她摇摇头:“我真的没胃口。”
林映棠在手机上写好信息给她看,写着:秋水现在全看你呢,向总的后事也都需要你,你不能倒下,饭得吃,水得喝,觉也得睡,我知道你很累,很难受,但我们相互搀扶,慢慢往前走,就是不能折腾身体。
叶桑榆默默叹口气,坐在窗边,一口一口喝着小米粥。
大脑儿时而一片空白,时而又是满满登登的,都关于向非晚,整个人乱得心慌。
有几次,她呼吸急促,濒死感仿佛马上就要来了。
她都立刻转移注意力,强迫自己去思考,现在她在心里盘算半晌,主动说:“我想把向非晚葬在父亲身边。”
她称呼为父亲,没有任何代词,像是一种身份上的转变,作为向非晚的家属,去办理这件事。
众人闻言,抬头一起看她。
向秋水没有意见,便点点头,继而哑着嗓子说:“她也不喜欢黑,选个朝阳的位置。”
饭后,天色已经大亮。
众人勉强吃了些东西,木蓝提议送她们回去休息。
叶桑榆瞟了眼角落的半夏,掩唇咳嗽两声:“你们都回去休息,映棠跟我去个地方。”
木蓝的意思,是几个人都别分开,去一个人的家,方便有个照应:“不嫌弃的话,都去我那,可以吗?”
于是兵分两路,林映棠开车送她去青檀寺。
冬青原有的牌位,从延生牌位,改成了往生牌位。
林映棠站在旁边,叶桑榆认真摆放牌位,换了新的香炉,点上三根香,跪地磕头,正式与冬青告别。
“冬青,我对你有很多话想说的,等我忙完这阵,去给你扫墓,和你好好聊聊。”叶桑榆语气温和,甚至带着一丝轻快,“你这家伙不要见怪,知道不?”
林映棠微微垂着头,听见叶桑榆提起向非晚的名字,她说你最爱的向总去找你了。
叶桑榆感慨,羡慕道:“我可真羡慕你,你的向总,果然和你最亲,不舍得你一个人走夜路,正好,你们两是个伴儿,你们在那边好好的,要是我再见你们,发现谁又瘦了,又受伤了,看我不捶你们。”
像是与生者言,如在眼前,只是再也没有任何回应。
叶桑榆退到一边,示意林映棠也去上香。
两人从青檀寺出来,已经是傍晚,叶桑榆的心,像是被谁千刀万剐,现在已经失去知觉。
向非晚为了救她死了,冬青因为忙她也死了,她就是个丧门星,最该死的人,还活着,真是可笑。
上车前,林映棠写字给她看:去木蓝那?还是?
叶桑榆坐在车里,揉着眉心看窗外,暮色夕阳,晚霞一片血红色,悲壮惨烈。
最后,她们去了lee那里。
lee眼睛有些红肿,见了她,一言未发,泪水又滚落。
叶桑榆和她聊过才知道,警方的官方账户,发布案情通告,其中提及到牺牲名单里有向非晚的名字,同时也公布x的死讯,整个案件接近落幕……
“我没敢打电话。”lee怕是真的,哪怕那是官方账号,只要她没和叶桑榆确认,那就不作数。
叶桑榆努力勾起一丝笑,点了点头 :“是真的。”
lee抹去眼角的泪,再说不出安慰的话来。
壮壮瘦了一些,胃口一直不怎么好,这会儿见了叶桑榆,脑袋左歪右歪看她,似乎不敢相信。
“壮壮。”叶桑榆的声音哑了,壮壮却还是辨别出来,冲着她摇尾巴,叫得很大声,带着一丝哭腔。
叶桑榆抱着壮壮,柔软的触感,仿佛能软化心底刺人的冰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