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这更重的伤也没让她虚弱至此。
或许,是终于弄死了剑皇张放这附骨之疽,身心放松之故。
她是真的欢喜。
不仅仅是因为张放死了,还因林婵依然如当年那般救了她,让她的小心思得逞,得以躺在舱房之中,舒舒服服等着见心上人。
第四日,大清早的,来给伤口换药的大夫便带来一个好消息:晚些时候,林婵处理完事务,会来探望她。
江秋洵立刻清醒了!
她内心如一只小鸟,欢欣雀跃,不得安宁。
自被救起那一晚起,她已经四天没有见到过林婵了!
整整四天呢!
她曾想过找些借口把林婵骗……引过来相见。
但转念又想:她在河里泡了许久被捞上来,满身都是河水的腥臭味儿,被救之后只是被侍女简单擦洗,还未好好收拾过,许多地方都没清理,万一身上有味儿,林婵靠近之后闻到了怎么办?
听说视力不好的人嗅觉听觉会很灵敏……不行不行!不能让她靠近!
是以她规矩了四天。
这四天老老实实、安安静静地养伤。
到今日,听说林婵要来了,连忙找了防水的布包住好得七七八八的伤口,快速洗了个澡,给自己从头到尾收拾了一番。
可惜没有调香的材料和工具……还好她功臻化境之后,内劲穿透皮肤,不染尘土,又能闭锁毛孔,无汗、无异味。
快到午时的时候,靠在床上休息的江秋洵听见了独属于林婵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眼中不由自主地带上了笑意。
林婵的脚步声均匀缓和,听声音,仿佛已感觉到脚步主人的沉稳与温柔。
江秋洵装作熟睡,依旧静静地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一脸“虚弱”。
比林婵先一步进来的是昭节。
这丫鬟和别家的丫鬟不一样,不知道等主人先进,更没有为主人掀开帘子的自觉。
昭节走近唤了好几声,江秋洵才“幽幽转醒”,道:“昭节姑娘?”
昭节面无表情,道:“我只是一个丫鬟,当不得客人叫我‘姑娘’,你和主上一样叫我昭节即可。”
江秋洵语气真挚道:“那不成。我从小到大,被养父、义兄义姐们欺负,从未遇到过林家姐姐这般如仙子一样的人,也从未有哪个姐妹曾如昭节姑娘这般真心真意、不带算计地送药送饭给我。这一次林家姐姐救我,昭节姑娘照料我,大恩大德无以为报,林家姐姐但凡能用得上我的地方,尽管吩咐。”
心里想的却是: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合该以身相许。
话未落音,林婵也已掀帘走进来了。
这一瞬间,江秋洵动作极其自然地抬头侧目,美色入目,刹那间眼中褶褶发光,目光黏在人家身上挪不开了。
她那番话,前半句话是对着昭节说的,后半句却是眼眸流转、追随林婵,任谁见了都能明白,她唇角的微笑和最后的信誓旦旦是许诺给了谁。
可这房间里就差被她盯出一朵花儿的人,眼睛根本看不见,媚眼儿抛给瞎子看了。
昭节听见她说要“报答”,耿直得过分地发出内心深处的疑问:“你能有什么用?”
一句原本充满蔑视讥讽地反问,被昭节面无表情、认认真真地问出来,变成了正正经经的问话。
江秋洵心想,这个名叫昭节的丫鬟定是个被林婵偏爱纵容、以至于性情耿直不善作伪的姑娘,听完自己说话,竟未请示主人,便自作主张问话。
且她眼神清澈坚定,出言询问时,充满了期待,可见和自己曾经调查的一致——她不是单纯的丫鬟,而是在林婵身边为她管账本的侍女。
江秋洵还没来得及回答,旁边的林婵已失笑道:“救人性命,岂为报答?真是个蠢丫头。”
林婵上前,坐于几步之遥的鼓凳上,虽无笑意,却神情温和,令人心生好感。
江秋洵就更是跟吃了蜂蜜似的从舌尖甜到脚尖,只觉她每一根头发丝都令人如沐春风。
江大魔头一向看不惯那些虚伪的正派中人,也瞧不起那些做作的大户人家,更恶心良心烂到骨子里、坏得泯灭人性的邪魔外道……总之哪哪儿都看不顺眼。
偏她这些年的盟友,大多是邪魔渣滓,让她难得几日欢颜。
偶有遇到性情豪迈的江湖朋友,也只是在一起吃一顿肉、喝一顿酒,因她身负仇恨忙碌不休,还没来得及同行纵意江湖,便已分道扬镳。
这种朋友不问来处也不问去处,聚后四散,各自安好。
遇到难事,倒是能一纸信来、两肋插刀。但她自己都生死难料,怎能害了朋友呢?
于是一别之后,往往再难相见。
唯有林婵,她心仪之人,永远都在北方经营着她的生意,每年都会在固定的时间出来打理生意。若是她刚好在北方,便能远远地看一眼。
林婵为人雅致纯善,待人彬彬有礼。这些年她亲眼所见,便数不清她救助了多少可怜人。
她非武林中人,还是一个常常被诟病有铜臭的民间商人,却比武林人还要侠义心肠,做生意多年,不违原则,处事公道,平日里为人宽和而有度,善良而不迂……总之哪哪儿都好!比正道和朝堂那些伪君子不知道强多少倍。
嗯?世界很大,有这样胸襟的人不少?仅仅是那些真才实学、内外兼修的儒生能做到此的都不在少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