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自说自话到了一定境界,元秋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他在说什么,冷笑:“带我出去?”
“当然,这对我来说不过举手之劳。”他道:“我想了想,我之前对你的态度是不大好,毕竟你还不知道我可以救你这事,现在好了,你只要……”
“谁要你救了?”元秋笑了:“就凭你这废物,谁也救不了。”
元秋之前对他口吐恶言,充其量不过是些表达厌恶的词语,彦自书只要想得开,根本就不算事。
可这句话却是实实在在地,从头到尾地将他引以为傲的一切给否定掉了。
“废物”
废物?
他居然敢说,他是废物?
“你再说一遍…?谁是废物?”
“你。”元秋看着他:“你就是个一无是处的废物。”
彦自书呆住了,他居然说他是废物……可他怎么可能是废物?
废物可以消灭妖兽吗?废物可以随心所欲的画符吗?废物可以像他这样突然悟道吗?
他什么都不知道,就是个没见过世面的村人,居然还敢说他是废物!
“你再说一遍试试?”
他终于感觉到胸腔那股浓烈的怒火,几乎要冲上他的天灵盖。
“我彦自书前半生可能的确是废物,但现在不是。”
“现在不是?”
“对!不是!相反,你们这帮愚蠢无知,只要修士动动手指,就只能像蝼蚁一样灰飞烟灭的凡人才是废物中的废物!”
他瞪着眼睛吼出来,一时气急攻心,竟然想要掏出符纸杀了元秋。
明明是他在施舍他、可怜他,他怎么敢看不起自己?
好在最终理智还是占了上风,他磨着牙,一个发狠就往元秋腹部踢去。
元秋看着他的动作,眼底有一闪而过的笑意,然后不躲不闪,被踢倒在地。
接着脑袋、肩膀、背脊、腹部,又狠又重的拳头如雨点般无情砸下来。
身上那些鞭伤大概又好不了了。
打到最后,彦自书一把揪起他的衣襟,可一对上元秋那双讥讽的眼神,他又手一抖,松了开,咬着牙说:“你等着,我彦自书想要的玩意儿,还没有得不到的时候。”
等到脚步声快速远去,元秋才咳嗽了几声坐起来。
是挺痛,但和鞭子一比,还差得远。
他吐了口气,拍了拍白袍上沾染的泥土,可惜有些嵌进了针脚里,已经脏了,再也洗不干净了。
他默默盯着看了一会,放弃了。
彦自书打得不好,全都打在衣服遮住的地方,唯一有点痕迹的只有脸和脖子。
他慢吞吞回到自己的屋里,就着模糊的铜镜反光看了看,发现那两团红印一点也不明显。过了今天,只怕就会消下去。
元秋又出门,随手在路上捡了块棱角锋利的石头,比着那两道印子砸上去。
脸好像出血了,不过也好,这种皮囊还不如不要。
脖子比较棘手,下手太重也许会死。
他这次换成了慢慢研磨的方式,感受到那处创口越来越烫,越来越刺痛,一阵一阵地,痛得他眉梢都皱起来时,方才放下手。
石头被随手丢到一边,他抬头看了眼朝长陵屋子的方向,慢慢转身回去了。
等明天吧。
第18章
自从她“病”倒以后,元秋每日都来。
今早也来了,只是脸和脖子上带着伤,红肿着,比淤青还严重。
进来也不讲话,头垂着,叫他一声才有点反应,抬起来看她的眼睛黑黝黝的,没什么亮光。
“到底怎么回事?”朝长陵问。
“没……”
“你要不想说也无所谓,但总得上药吧。”
元秋这才木然道:“习惯了这些小伤,总会忘记。”
其实早在元秋进来之前,朝长陵就托小椿菊去叫彦自书一会儿过来说话,她想着是时候能探出一点底,可元秋如果也在场会很不方便。
可一看他坐在椅子上,一声不吭默默给自己上药的背影,朝长陵想了想,到底没赶他出去。
只道:“等会儿不管我说什么你都别出声。”
不出多时,彦自书就来了。
听小椿菊说,他这几天在村里十分肆意妄为。
之前说好不杀的老黄牛,被他强迫着宰了,好几个村民哭着求也没用。
还说自己即将离开村落,但这大雪纷飞的,路不好走,要村民出钱给他盖一辆气派的马车。
那马怎么办?
还好,村里虽然没有马,但有几头拉货的驴。也被彦自书提前征用。
这下耕地和赶集的工具都没了,村子以后的日子只怕会十分难过。
而且大多数村民根本没法干活,天天在那儿锯木头、盖马车,连小椿菊都被使唤去搬东西。
她越说越气,可谁都知道无可奈何,谁让他们欠了彦自书一个巨大的恩情呢。
“希望他赶紧走,我的玉佩就当送瘟神了。”
朝长陵确实没想到这个假修士膨胀得这么快,捧杀归捧杀,常人也需要好些天才能重建自信,但彦自书好像没有这个过程。
本以为还要多费些时间,看来是不用了。
“你找我什么事啊?”
彦自书一踏进屋,朝长陵就感觉到他变了。
原本那双时刻品鉴着对方,准备按碟下菜的眼神变得对一切都不屑一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