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秋摇头,追问道:“那如果找到它之后呢?你打算做什么?”
“杀了它。”她道:“我要的只是它的内丹。”
好在元秋没再接着问“拿到内丹以后打算干什么”,只是朝这边坐近了一点,淡淡开口:
“那我呢?”
夜深人静,唯一有光照的地方只有他们二人,朝长陵不免被他的动作吸引注意。
睫毛半掩,眼睛直勾勾的,不躲不闪地望着她:“杀了那只妖兽之后,你打算怎么处置我呢?”
朝长陵没答话。
显然,她暂时还没思考过这个问题。
但有一点很清楚,她没想要带元秋回静心门。
也许在找上古妖兽的途中辨别出他的身份,与自己无关的话,她会放他爱去哪里去哪里。
天下之大,就算是那个最强修士,也不一定能在茫茫人海揪出他来。
元秋显然明白她沉默的原因,就着面朝她的方向,前倾了下身子,也不知哪个动作出了差错,他的衣襟忽然敞开了一些,胸前雪白的皮肉映着赤红缭乱的鞭痕,有股凌虐残忍的美感。
“所以长藤姑娘没有想过我的事。”他注视着她,语气平静,听不出是失望还是难过。
朝长陵没反驳,毕竟这是事实。
“你想说什么?”
“我可以跟着你吗?”元秋道:“一直。”
就算杀了那只妖兽以后,也一直。
这话像极了两个修士结为道侣前的那种甜言蜜语,但其实不是,并不是那么对等的东西。
元秋在说的,更类似于祈求,是从下往上伸手,却只能堪堪擦过对方的衣角。
朝长陵没有犹豫:“不行。”
元秋一顿,淡淡笑了,似乎这个回答早在意料之中。
转回身子,盯着眼前的火堆,他吐出一句:“我以为长藤姑娘救我,是打算对我之后的人生负责呢。”
“没有人可以对你的人生负责,除了你自己。”朝长陵站起来看他:“难道不是吗?”
说罢,她转身走向马车,黎明就在身前冉冉升起,元秋被刺得微微眯了眼,嘲弄般地低语了一句:“惯会说些大道理。”
振山门地处高峰,是这地带最高的一座山,马车上不起,朝长陵下了车,徒步而行。
几个护门法阵早已失效,有被粗暴破坏过的痕迹。
灵兽的直觉比人敏锐,一进入振山门领地,胖鸟就吓得埋在她背上瑟瑟发抖。
朝长陵问它:“这里有过妖兽的气息?”
胖鸟疯狂点自己的鸟头。
这气息凶残可怖,好几十天都未彻底散去,绝不是低阶妖兽可以做到的。
爬上长长的石阶,走进山门关,气息逐渐浓烈,朝长陵也嗅到了。
旁边就倒着一个弟子的尸体,她扒开衣襟,看见一条从左肩横跨至右脚的巨大伤痕,一击毙命,几乎将这具躯体斜着分解成肉块。
看来,事实似乎往她的猜测的方向倾斜了一些。
“你干什么!好大的胆子——”
远处的人声让朝长陵回神,她没想到这里居然还有活人。
随着那人声音落下,剑刃相交的声音又碰碰响起。
这是打起来了?
她给元秋使了个眼神让他站着别动,隐去脚步声,往发声处走去。
残破垮塌的屋内,一个身穿浅紫修袍的女修士手执长剑,正与一个黑衣男人缠斗。
那男人估计也是有点门道的修士,动作又快又猛,很快就把女修士逼得节节败退。
动作中,朝长陵看见她翻飞而起的袖角上刺着振山门的门纹,故意踩响门边碎石,声音惊得二人纷纷回首。
率先反应过来的是黑衣男人,朝长陵这张脸,在修真界可谓无人不知,此时显然也被认出来,他几乎是立刻跳窗而逃,秘籍也顾不上了。
唯独女修还在茫然:“你……”她反应过来,瞪大眼睛却是骂:“你又是哪里来的小贼,休想偷我宗秘籍!”
挥剑刺过来被朝长陵轻易避开,反手一掌打在她腕上,轻易就将软绵绵的剑击落在地。
女修惊讶,想要弯腰时,朝长陵一脚踩住她的剑:“你是振山门的修士?”
女修这才发现,这人的身手比刚才那个散修还要深厚无数倍,而自己只是个筑基期的小修。
她额角淌下一滴汗水,只觉完蛋,可一想到亡师和一众师兄弟师姐妹,又强着一口硬气回答:“既然你知道,还觉得自己可以独吞振山秘籍?振山门是后继有人的!”
朝长陵:“原来你就是……”
头顶传来这样一句话,那只踩住剑的脚随之松开,她立时拿起剑摆出架势,但不敢随便再往前。
这女修……到底是谁?
瞧着比自己大不了多少,为什么修为会一探探不到底?
作为一个刚刚拜入仙途,以为自己从此可以在振山门驰骋,结果入门第七日就被灭了师门的新手上路小修而言,不认识朝长陵,很正常。
她还以为她跟那个黑衣人一样,是游荡在外,有便宜就会如鬣狗一样蜂拥而至的散修。
外头的胖鸟听见朝长陵这头突然没了动静,硬是拽着元秋过来想看热闹,谁让它只有好奇心没有胆。
于是那女修看见了它,就像所有修士看见妖兽那样,本能地拔剑指着它大叫:“妖兽,看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