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元秋在意的不是这个:“这些文字如果最后能指引你找出那个什么上古妖兽,你是不是就能赢过山尘了?”
渡劫期与大乘期之间听着只差了一个境界,可实力却是质的差距。
要是她能比山尘高出一个境界,杀他的确易如反掌。
“……”
朝长陵没有答话,元秋刚才替她破译就是为了听她一句保证,现在没能得到,他细长的眉沉下去:“你之前说从上古妖兽的古籍中找到了起死回生之术,该不会是……”
如今能摸清行踪的上古妖兽只有一只,内丹自然也只有一颗。
朝长陵以为人死不能复活,所以才想要用内丹渡劫,报仇雪恨。
可现在她知道,内丹也许还可以让死人重生。
元秋的手在案上重重锤了下,也不管有没有弄疼自己,一双眼注视着她,莫名的凝重。
“朝长陵,我在问你。”
朝长陵起身道:“不知道这句话的后半段,说什么都还为时尚早。等黄解一再带些情报来吧。”
她没有回答元秋,甚至没看他一眼,元秋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冷冷一笑。
因为黄解一没来,今日就没了出门去打听的环节,很快散会。
朝长陵似乎回了屋子,但他现在心情差得出奇,不想进去看到她那张面无表情的呆瓜脸。
劝说対朝长陵而言是没用的。
她的心一旦坚定,就再也不会受动摇。区区自己,凭什么呢?
元秋索性往椅背上一靠,眼睫垂着,唇际抿着,气到半途,有股倦意慢慢涌上大脑。
山尘真君和桃决就立在不远处的房梁上,施了咒诀,二人的气息都被掩盖,无人能够察觉。
他还是那副风轻云淡的模样,桃决的魂魄却忽闪忽现,要是黄解一在这里,肯定会大喊这是魂飞魄散的前兆。
“你到底想干什么……”这么多天下来的折磨,桃决眼中的锐利早已被磨平,他不想魂飞魄散,只要山尘真君别让他这样,他可以做任何事。
“别担心,我放你出来,当然是有奖励要给你的。”
山尘真君遥遥一指院中:“为了不魂飞魄散,你需要一具临时的躯体作为修养的容器。我把那个给你,你要不要?”
桃决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那里有一座不大不小的凉亭,亭中只有一个人。
元秋。
瞬间,畏惧和痛苦渐渐化作难以置信和狂喜,他声音颤抖地问:“真的?真的吗?”
“我从不食言,但你得答应我一个要求。”
“什么?”
“你的魂魄进了他的身体,你就是他,不能在任何人面前暴露。否则……”
否则,他随时可以再让桃决脱离躯体,魂飞魄散。
没有什么是他不能掌控的。
“好……好……我答应你!”桃决连忙保证:“真君知道的,我最擅长做戏,一定不会露出破绽的。”
他隐隐猜到山尘真君此前做的一切——囚禁元秋、折磨自己,最后让长陵把元秋带离了小境界,恐怕都是为了今天这一步。
可那又怎么样?他别无选择,而且这是最好的选择,他能和长陵待在一起了。
“好孩子。”山尘真君笑了声,抬手対着远处那个方向轻轻摩擦了下拇指与食指。
——嚓。
魂魄转移。
*
明明是白日,眼前却格外的黑。
黑暗対于元秋而言,从来不曾伴随过什么美好的回忆。
所以他从午睡中苏醒,察觉到了身周的异样。
四肢很僵,这和单纯的肌肉迟钝不同,更像躯体没能好好和魂魄契合,明明是他的身体,却不像他的身体,连动动手指都做不到。
远处点着一盏微弱的灯火,有灯火,说明这里不是小境界。
视野中起了一层大雾,元秋在雾中看不清周围的景象,只看得见近处似乎摆了一面镜子。
他没法站起来,只有双手找回了一点能够支配的力量,颤着手肘,用尽力气,爬到那面镜子前。
眼前的大雾终于散去一些,他看清了镜中的自己。
这,不是他。
身形都还好好的是人,可脸部却被一团缭乱的黑雾覆盖,他伸手,什么也摸不到,黑雾挡住了他,明明他还可以看见,还可以呼吸,甚至张张嘴还能感觉到自己的唇齿。
可他没有脸。
这也许根本不能算是“人”。
元秋第一个反应是——哈哈笑了两声,可惜没能发出声音,他好像明白眼下是什么状况了。
“元秋,你醒了。”身后有脚步声有条不紊地靠近,他缓缓回首,山尘真君正负手而立,是居高临下的样子。
“你対我干了什么?”他问。
“你倒和桃决不同,平静得出奇。”山尘真君笑道:“是不是很奇怪自己的身体哪儿去了?明明你的神识、你的意识,甚至魂魄都还在这里,外头的壳子却换了一个。”
他伸手一划,那面镜子里的景象开始变化。
元秋看见了眼熟的院子,看见院子前的凉亭,看见靠在椅子上的自己睁开了眼。
——他睁眼的瞬间,他不禁笑了笑,那不是自己,自己不会露出这种傻子一样的喜悦神色。
“他是谁?”他问道:“桃决?”
山尘真君不置可否:“你想回到自己的躯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