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决认真瞅了瞅,显然这不是平常使用的文字,摇摇头道:“我不知道……这是什么图样吗?”
某种答案在心底落地,朝长陵眼皮一敛,语气听不出异样:“是吗,你之前说自己见过,我还以为你认识。”
桃决一愣,赶紧摇头:“那我肯定是看错了。”又觉得这样找补太古怪,添了一句:“你才是,干什么非得相信我的话?”
他从不曾这样恶声恶气地对待长陵,无意识地拿左手捏着右手小指,心里内疚又忐忑。
朝长陵看在眼里,无声叹了口气。
桃决不懂她叹气的意思,抬头时,脑袋被轻轻拍了两下,她说出一句他听不懂的话:“你做原来的自己就好。”
在他想问这是什么意思时,迟逍风突然推门而入:“师妹!黄解一说他想起还有一样古籍没抄下来,刚才火急火燎跑去大藏经阁了,咱们要不追去看看?说不定是什么重要的线索。”
如今那符文缺失了后半,关键的信息不足,要是能找到,说不定也能找到引出上古妖兽的办法。
“也好。”她道。
“我也想跟着你去。”桃决站起身,从后拽住她的衣角:“可以吗?”
他没能装得很像元秋,好在朝长陵这会儿似乎无暇顾及,思虑片刻后,点了点头。
*
地宫。
元秋之前想过再也不要进入那个幻境,可在死寂的环境了待了一会就有些受不了了。
这里时间流逝缓慢,他觉得过去一天一夜,外面也许才不过几刻钟的功夫。
这样的时间差很折磨人。
他烦躁地咂了下舌,还是打开了幻境的大门。
朝长陵不知今天又干什么了,元秋一进去就看见她浑身是伤,手臂上是被妖兽啃咬过的痕迹,寂静的山林内,一只比她还大点的妖兽横尸在旁边。
妖兽的爪牙带有瘴气,对修士有害,低阶治愈诀不起作用。
她如果不想让这条手臂报废,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放弃这只猎物,返回宗门找人帮忙。
可朝长陵弯下腰,不顾满手臂的血,将妖兽拽了起来。她居然想把它扛回去。
玄一宗的山门建在高峰,一路都是陡坡,瘴气侵蚀着脉络,朝长陵头晕眼花,浑身剧痛,抬脚都困难,攥紧妖兽皮毛的那只手却绷得很紧。
元秋面无表情地跟在她身后。
看她途中几次摔倒,然后站起来,撕去衣角布料给自己粗鲁地止血,接着往山上走。
她好像就没想过放弃。
唯一能看出她状态不佳的,除了那条染血的手臂,也就只剩两双微微拧起的眉,他想起朝长陵刚才的那句话。
“因为受伤很痛,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知道痛还不赶紧放弃。”他低低骂了声:“傻子,活该。”
天际渐渐暗下来,朝长陵把妖兽搬入门内,没能走到掌门的大殿就体力不支地倒了下去,元秋下意识伸了下手,又收回来。
朝长陵的灵脉已经遭瘴气侵蚀,这样下去或许会死。
元秋在她身边默默蹲下,一双黑眸盯着她看,不知含着什么情绪。
直到一道老者的声音传来,是华清尊者的。他看见那只巨大的妖兽,问随行的弟子,这个倒在地上的是谁。弟子一一解答。
“天生天灵根啊……不错,我看她也有些潜质,让她明日来化雪峰见我吧。”
“算你运气好。”元秋撑着下颌对昏迷的朝长陵说:“不然你肯定今天就死了。”
之后的幻境就像快速播放的走马灯,他跟在那些人身后,看着朝长陵被搬入医室,掌门为她清除瘴气,夜里他就随便在另一张床上坐着,看看她到底什么时候才会醒。
醒来的朝长陵得知自己成为掌门亲传,第一次露出诧异的表情,等那些人走后,她捏住拳头舒了口气。
应该是在高兴吧?元秋看不大出来。
明明年纪还小,现在却已经有了千年后的木头脸征兆。
如今的华清尊者只有一个亲传弟子,山尘,也就是她唯一的师兄。
第一次见面时,朝长陵给他行礼,他用剑柄打了她的手腕,见她吃痛皱眉,他笑道:“戒备心这么差,真的能做我的师妹吗?”
看来这个师兄并不怎么友好。
“偷袭也只能成功一次,下次不会了。”她面无表情地回答,山尘因为这话轻轻挑了眉,似乎是觉得意外。
自那以后,山尘突然开始了对朝长陵无休止的偷袭。
她走路、练功,乃至睡觉都不能松懈,一旦放松,身上必然挂彩。
山尘美其名曰:“我只是想知道偷袭是不是真的只能成功一次。”
这理由是一时兴起,他从前没有别的师弟妹,好不容易来了个师妹居然只是个筑基三重的小修,她胆子很大,敢在他面前夸下海口,他当然想知道她到底厉害在哪里。
筑基期的修士是需要睡眠的,可朝长陵自从入住化雪峰就再也没完整睡过一觉。
山尘深知她赢不了自己,但每次准备偷袭时他都能看见这个小修抓着把铁剑,在黑暗中睁着眼睛盯着前方的样子。
她还真是不服输,而且很倔。
山尘的心情突然从“要如何踩碎她”转变成了“她到底还能做到什么地步”,他有点好奇。
持续了半个月的偷袭突然结束了。
“抱歉师妹,我之前太不懂事了,给你道个歉。”山尘笑吟吟地走过来想和她握手言和,手腕传来剧痛,是朝长陵的剑柄打在上边,她面无表情:“让开,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