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世镜咬牙切齿的“哼”了一声:“你以为我不愿?可那小子的身体像是被围得水泄不通的山地,我根本没有办法附身于他,更莫说报复了。”
听到他的比喻,洛施不敢苟同的颤了颤指尖,但这让她想到,那日本不能进幻阵的她,依借莫名的力量还是出现在了那里。还有她当日从阵法中带走杜寒腊,其实也是在钱卫身上碰了碰运气。
钱卫的体质,确实有些特殊。
钱卫只感觉有一股阴冷的气息围在周围,但来源是什么,他一概不知。然而他走上前,本想询问洛施她为何突然关心起二叔和多颜堂姐之事,却发现洛施看着自己古怪的眼神。
他摸了摸脸,更加莫名。
洛施:“你还没回答我,你那位多颜堂姐怎么样了?”
他道:“二叔遇害前一个月,堂姐就离家了。我娘那时告诉我,她将她送到了千金城。”
“胡说八道!”不等洛施开口,钱世镜迫不及待的吵嚷着:“他在撒谎!他们母子分明就是一丘之貉!”
洛施被他吵得头疼,玉箫在屏障上敲了个震天响,钱世镜这才晕晕乎乎的闭上嘴。
洛施觉得,两方各执一词,她倒变成主持公道的青天大老爷了。
“不如,由卫留济来亲自将她知道的说与你听,你二人当面对质。”洛施无奈扶额,破天荒的同钱世镜有商有量的。
听到这句话,钱世镜第一时间竟然不是闹翻了天,而是嗤了一声:“人是看不见鬼的,你当我不知道吗?”
他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又吵着不让她救卫留济,而是隐隐期待着和卫留济的见面。
洛施笑了一声:“我自有办法。”
……
洛施开门走出去,她放在门口的莲香已经没了踪影。她于是看向身边的钱卫,眼神询问他。
钱卫咳了一声:“我让零星送莲香回她的住处了。”
“那个木头脸也跟来了?”洛施随口提了一句,又对他揶揄道:“那你怎么不让他提着你走,这样动静至少能小些。”也就不会这么容易就被她发现了。
钱卫明白她的言外之意,有些局促,“脚步声太大,被你发现又如何?这可不是在徐宅被人搜寻的时候了。”
洛施半晌没反应过来,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厮是在跟自己犟嘴,忽想到,不会是他的少爷脾气被自己的好脾气给勾出来了吧。
那可不行,她洛施决不能是软和的主儿!她怼他:“这次让我发现是没关系,但之后不管走到哪里,你拖着这副羸弱不堪的身体,怎么也不会方便。”
他没想到洛施会称自己“羸弱不堪”,不过仔细想想,与上天入地的洛施相比,自己确实弱了一些。
钱卫于是认下了洛施故意的嘲弄,“洛姑娘教训的是,不过也不知晓,若我从此刻开始习武,会否有大成效。”
他一脸真诚,洛施都不好意思再说下去了,但她还是扯了扯唇角:“当然不行,而且你也没有习武的天赋。”
钱卫喟叹了一声:“那太可惜了。”
被迫跟在身后的钱世镜一脸没眼看,但想到洛施是个心狠的,她的玉箫敲在屏障上给他的打击可都是实打实的,刚想说出口的打断的话又给咽了回去,满脸悻悻。
卫留济的卧房并不是很远,洛施和钱卫走进去的时候,之前打过照面的乳娘还在她的床榻前守着,满眼心疼。
洛施抿唇,由着钱卫去将其支走。
钱卫送走乳娘,又去而复返,他大概能猜出是谁在作祟,只是不清楚缘由。洛施又打哑谜似的不肯透露半分,他只好装作不好奇的模样。
洛施已经坐在了床头,将贴在卫留济额头上的符纸撕下,钱世镜挤在她身后,细细的打量着卫留济。
这些日子,她很痛苦吧。
从他认识她的那一刻起,他其实从没有见过她脆弱的样子。她嫁给钱世庸,是两个商贾世家之间心照不宣的结合,而她本就是个野心勃勃的女人,与其说她是顺从了这个安排,不如说,她是主动促成了这件事。
而这一个半月来,他有意加诸痛苦于她,但他本是估算她挺不过半个月,没想到,她硬生生扛到了现在。
钱世镜恍惚的凝视着卫留济安静的脸庞,那张脸上,曾几何时,也是有过真心和煦的笑容的。
洛施回头看,那怨鬼痴痴傻傻的,连唯有的魂都像是丢了。
“……别看了,让她看见你才是正经事。”洛施给他泼冷水,说话间,挥了挥袖子,没有实质身体的钱世镜仿若一阵雾气一般散去。
屋内,只剩下了洛施与钱卫二人。
卫留济睡得很沉。她感到很奇怪,她不能够更清醒地察觉到自己是沉浸在一场幻象之中。享受着旖旎风光、没有被世俗打扰到的这般洞天福地,她看似违背了自己的意愿,安然躺在贵妃榻上,饮着美酒、听着小曲。
有个声音在唤她:“娘——娘——”
她意识到是钱卫,但她懒洋洋的靠在贵妃榻上,没有动的意愿。
“小姐——小姐——”这是乳娘的声音。
听到这道声音,卫留济这才有些急切的爬起来,周围花花绿绿的陈设瞬间堕入一片黑暗。
“留济?”微乎其微的声音响起,卫留济下意识以为是乳娘,意识回笼,立刻转身想要抱住来人。
她在这里待得太久了,清醒的沉沦对她这样的人来说,比凌迟处刑还要折磨。如今终于找到一个信任的人,即便如她,也没有办法做到平静。